星空是被天江吵醒的。
准确说,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是天江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非常萌的女孩子的尖叫声,在大早上简直就是催人清醒的利器。
星空本想用枕头捂住耳朵,但无奈那个声音实在是记忆深刻,即使消失了也一直响彻脑海。于是他只好强忍着困意坐起身来,下床开门。
因为声音是从洗漱间传来的。
星空知道天江有一个姐姐,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根本不在家,不然他也不敢这么贸然住进天江的家。
那会是谁?
星空只记得,昨晚他和天江大眼瞪小眼看了对方很久。天江现在似乎还不是很搞得清状况,更加无法正常面对变成女生的星空,而星空也不是很适应以女儿身来和昔日的好兄弟交谈,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就各自睡觉去了。
难道说……
星空心里一紧,一把拧开洗漱间的门,朝里面大喊了一声:“天江!!!”
里面确实有个人,还是个红头发的女孩子,她背对着星空站在镜子面前,身上可以说是一丝不挂。
星空脸一红,像是眼里进了辣椒油一样。尽管自己已经看过很多遍自己的身体里,可那说到底都是自己的,没这么直观地看见过别的女孩子!
听见“天江”两个字,那个女孩迅速转过了身,然后梨花带雨地扑到星空身上来:
“星空,我怎么也变成女孩子了啊啊啊啊……”
“你还真的是天江!”星空霎时间感到自己的思路有些混乱。她下意识地反手抱住嗷嗷叫的红发女孩,因为女孩的身高要高一些,星空只好先让她站好。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红得耀眼的齐肩发,五官并不柔和,看起来有些男孩子气,皮肤是好看的小麦色,就是身上什么都没穿。
星空忍住自己不去看女孩的前胸,她眼疾手快地从墙上扯下一条浴巾扔给对方:“快披上遮着。”
女孩根本听不进去,抓起浴巾摔到地板上,又开始哭。
“呜呜呜我根本不要这种东西!!”
“难道你以前都是不穿衣服的吗!”星空忍无可忍地把浴巾捡起来重新围到少女的身体上去,确定不会掉下来之后找了张纸擦了擦少女哭得脏兮兮的脸。
少女这下才安静了一点,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星空跟着蹲下来,拨开她前额乱七八糟的碎发,问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
红发的少女——也就是天江用力点头。
“今早起来我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然后一到镜子前看就发现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了……”天江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说。
星空伸出手拍了她的脑袋一下:“你昨天是没听银河说吗?这就是歌舞伎之夜,你现在也被卷进去了。”
“这算是诅咒吗?”天江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完全变成女生了啊……”
“算吧。”星空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她昨天在床上根本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想了很多。
银河遭遇了歌舞伎之夜,接着就是她,再然后是天江……
难道这歌舞伎之夜还会“感染”?
不对,肯定是有某种契机的……
星空一把把天江从地板上拖起来:“跟我走吧,去你姐姐的房间。”
天江还有点蒙:“去我姐的房间干嘛?”
“废话!你难道不出门的吗?当然是要穿衣服了!”星空拉着天江走出洗漱间,东看看西看看,确认客厅右侧是天江姐姐的卧室,于是一边默念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边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扑面而来。
房间说是整洁也不算,各种小东西小玩意儿堆放得到处都是,书桌上散落着纸笔和好看的笔记本,床上还有一个巨大的肥猫玩偶,看起来是今年的新款。
天江磨磨蹭蹭地站好,有点心虚:“我基本都不来这里的……”
星空看了他一眼:“你没进过女生的房间吗?”
“当然啊,我进去干嘛,我姐姐还会打我。”天江说着有点好奇,“难道星空你进过女生的房间吗?”
“嗯,去过啊。”星空找到衣柜,小心翼翼地拉开。
“哇,那是什么样的?”
星空不耐烦了:“快过来看看有没有你可以穿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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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12月31日。
距离荒唐的圣诞节落幕,原来已经过去6天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完全睡不着。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对于这具雪白的身体束手无策,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奇迹般地适应了,速度甚至比我自己想象的要快不少。
这大概可能就是,它确确实实是我自己的身体的缘故吧……
那天和羽毛枫店长辞别后,他还没有给我发来任何消息,尽管我们有联系方式,但是他似乎非常的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寒暄,毕竟是很早就在外面打拼的人,还没有什么闲心思和不熟悉的小孩闲聊。
主要是那天羽毛枫和我们说的话……
酒橘对于歌舞伎事件的了解程度,我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数。只是我在等,看看她有一天会不会自己露出破绽来。
但问题是,酒橘干嘛要隐瞒……
我有些烦躁地一翻身,不小心压倒了床上的一摞书,一张报纸莫名其妙地盖在我的脸上。
我顺手拿起来一看,这就是那天我从唯白那里拿来的新闻报,关于PHANTOM公司员工自杀的新闻。
我回想起之前唯白和我说的话。
“尸体被找到的第二天,赤朽叶青就被拍到了啊。”
赤朽叶是酒橘的朋友,赤朽叶青喜欢看的杂志的发行公司是PHANTOM,赤朽叶青以“歌舞伎”的身份出现在鹿海港是PHANTOM的员工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酒橘断言说赤朽叶青是没有朋友的,酒橘本人了解歌舞伎之夜……
我感觉真相在千丝万缕之间,需要我一点一点去拨开。
不对!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房间门口,准备出门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愕然。我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吗?那我究竟是打算去干嘛?
这时一个电话响起,解答了我的疑惑。
“银河!”虽然是女孩子的声音,但我还是毫不费力听出来是星空,
“天江他也遇到歌舞伎之夜了!”
我愣在原地,脑子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个信息。
“我马上就过来!”我挂掉电话,啪一声摔门而出。踢踢踏踏跑下楼的时候,我注意到楼梯间站着一个蓝头发的女孩。
我很少注意现实中的女生,但是她头发太好看了,在明黄色阳光下面跟缎子似的,简直就是是绝佳的写生素材。就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她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向我投来一个眼神。跟冰雕一样的雪白面孔也朝我这边侧了下。
我被她如冰似雪的目光盯得身子一激灵。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种“心虚”的感觉。
还是不要打扰这位美人了。我心里默默嘀咕,继续往楼下跑。
“银河。”
我下意识地回头,那个女孩慢慢走下楼梯,摊开手掌,里面是一个三角形的东西。
我一下就认出了那是什么。吉他拨片,上面还有我的名字。背景是瀚海的宇宙银河。
“你的东西掉了。”女孩面无表情地说。
我狐疑。这个东西我应该都是和吉他放一起的,怎么会在我身上?我拿它出来干什么?但是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就这么伸着手,就把拨片收了回来,小声说:“谢谢——”
谢谢?
我要谢什么?
女孩从我身边走过,身边飘过一阵雪松的芬芳,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叫错一样那样走过去了。
开什么玩笑!
我把吉他拨片往手里攥紧了,猛地回头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
我敢打赌是第一次看见她。但是刚刚她却叫我“银河”。而且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个镜头忽然闯入我的脑子:
“一个蓝色头发的女生找到我,说她叫南南。”
可是我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倒是不远处有个拎着一兜子菜的大爷一脸疑惑地朝我这边看来。暗淡无光的居民楼外是明晃晃的太阳,阳光下却没有那匹精致的蓝色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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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到天江家里时,面前的景色却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天江并没有大呼小叫,也没有鬼哭狼嚎,只是一脸“我认命了”的表情,旁边的星空忙前忙后,百般操心地给他梳理乱糟糟的红发。
“银河,你看这样如何?我刚刚找到这个红色蝴蝶结,挂在天江头上是不是特别搭?”星空乐呵呵地上下笔画天江的头,一边说一边向我展示。
我根本没空去看他们办家家酒。往他俩面前一坐,认真地说:“我好像知道我们接下来应该干嘛了。”
天江听我这么一说,脸上不再是要死不活,星空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他俩似乎还算能听话,我又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和PHANTOM想办法搭上关系。”
星空听我说完,晃了一下手机:“我昨天查了一下,这是鹿海市——不对,应该是全国都挺有名的发行公司,涵盖漫画杂志,小说,还有唱片和专辑。”
不愧是星空。我心里夸了他一句,接着说:“你们还记得羽毛枫吗?”
星空和天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
“昨天我路过印象——对,就是那个我们经常去的livehouse,我看到他也变成了女生,应该是前不久经历了歌舞伎之夜。”我想了想要不要提酒橘,但最终还是没说,不知道为何我并不愿意让她和逃跑乐队产生关系。
“什么?他——”星空惊讶到嘴巴长得大大的,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差点栽倒,“那他怎么开店啊?”
“羽毛枫有个妹妹,你们知道吧?他妹妹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终于要说到重点,我压低了声音,“羽毛枫报了警,找了人,都没能把他妹妹找出来,直到有天晚上有个小女孩带着一群人闯进印象,告诉他妹妹在他们那里。意思就是,他妹妹被这群人绑架了。”
“绑架他妹妹干什么?”天江一脸不解。
我锤了天江一下:“听我说。羽毛枫完全不相信他们,还是继续寻找妹妹,结果那群人就又来到印象,把他变成了女生。”
“变成?不是说歌舞伎之夜是随机事件吗?”天江嚷嚷,星空却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觉得他应该听懂了我的意思。
“羽毛枫昨天提到了一个名词,叫‘京扇’,那群人手上有这个物品,可以把人变成女生……”虽然这样说显得格外扯,但是我目前只能想到这么多,于是越说越心虚。
而且看到天江和星空看智障的眼神,他们应该也觉得这个说法很扯·。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把一个男生变成女生,那鹿海市早就超越芭提雅成为观光圣地了。
“抛开京扇不谈。”星空打破了尴尬,“羽毛枫现在不知道那群人是谁,但是我们有可能知道啊,银河你想表达的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就是PHANTOM吧?”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啊!我心里感激涕零,跟脑子灵光的人说话就是好使!
“虽然不太清楚PHANTOM到底是什么目的,五月向日葵死亡真相是什么,但是至少可以确定我们变成这个样子和它有关系的!”我特别强调了“有关系”三个字。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接近了PHANTOM,所有的一切都会有真相。
看样子铺垫都做得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来,看着他俩,郑重其事地宣布:“我们来组乐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