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山洞似乎把一切都隔绝了,暴雪、寒风……山洞里静静的,听不到声音,但寒冷依旧在弥漫,仿佛悄无声息的死神。
听不见、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
百行对自己身体的抗寒能力是非常自信的,但雪玉儿和雪荣儿就不一定了。
她们的体温和一开始相比已经降低很多了,只能用“还有温度”来形容了,从刚才开始,百行就明显感觉到了,不仅是体温,呼吸的频率也在降低。
尽管有雪兔和雪狼的血统,却只是两个孩子。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死亡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到来:先是身体被冻僵,行动迟缓,接着慢慢失去知觉,越来越想要睡着,最后就永远起不来了。
必需去找干柴,尽快生一堆火!
靠着山洞角落里那些剩下的干草枯叶是绝对不够的,连一分钟都撑不了,不如拿去盖在身上保暖来的实在,要想生火,就得去外面找木柴。
想到这,百行慢慢动起身来,像蜗牛一样一点一点逐渐改变着身体的姿势,把窝在身上睡觉的雪玉儿雪荣儿悄悄挪到了铺在地面的毛皮上,又去角落里东找西凑,弄了些干净的干草和树叶出来,堆在两个孩子身边——这既可以保暖,又是重要的食物。
雪玉儿雪荣儿早就在百行的温暖怀抱里睡迷糊了,完全没有去在意发生了什么。
但在百行看来,这恰恰是她们身体的危险征兆。
必须尽快行动了。这样想着,百行来到了山洞口。
暴风雪已经明显的衰弱了,正在不甘的“垂死挣扎”,缓慢降着雪片,北风也有所收敛,几乎已经“鸣金收兵”了。
百行从洞口向山下看去,配合着记忆开始思考行动的路线:沿着眼前的山路走下去,会经过一片密林,穿过密林后是一处不算很高的悬崖,再往下则是南村,从悬崖东侧走可以平安到达南村,这是一条能让自己“紧急逃生”的线路,西侧也能到达南村,但要看运气,说不定有像他一样出来捕食的魔物,不过只要不深入就问题不大。
确认好路线,百行开始着手实施,沿着计划路线向山下走……
似乎是因为雪的缘故,感觉一路上格外的寂静,明明已经到了密林外围,却听不到本应响起的烦人鸦叫声,也没有住在这里的小精灵像夏天的萤火虫一样聚集……
安静的过头了吧?
话虽如此,但百行的时间毕竟有限,没有空余去思考这些事情。
他开始四处寻找一种叫“燥树”的树。这种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树枝内部都十分干燥,并且它和四周其它的树有一个最大的不同:矮。山上的树大多木高而质硬,如果不携带斧头或者砍刀是很难获取其木材的,只能慢慢捡拾地上的断枝,效率极差,而且百行自己是几乎不带斧头砍刀出门的,包括这一次。但燥树不仅树枝多易生火,树身还很矮,根本就是一掰一大把,叫它木柴树都不夸张。
这也正是百行选择来这片密林的目的,这些燥树正是他所急需的。
百行轻易的爬到了树上,不停的寻找合适的树枝并折下它们……
燥树的树枝会在一个月内迅速恢复如初,重新长出来,所以百行不需要顾虑。
……
应该差不多了,百行掂量着背上捆好的树枝,觉得是时候返回了。携带太多木柴是不必要的,不仅浪费体力,还可能因此耽误时间,他只需要能够用来维持一会体温的量的木柴就足够了。
在把最后一捆树枝捆好之后,百行却僵在了原地,保持着捆木柴的姿势一动不动,双眼紧紧盯着地面……
如果旁边有人问他为什么不继续了,他一定会想要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身后。
百行感觉得到,背后明显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渐渐靠近,即使没有脚步声。
血的气味正从他背后弥散。
听不见声音,但百行知道,它就在那里。
百行仍旧保持着捆柴的姿势,他不能跑,这东西估计会爬树,而且他能感觉的到,它是从山上下来的,一旦自己跑起来,就只能往山下跑,那时候它就会从背后把自己扑倒,然后咬向自己的脖子,一击毙命。
最要命的是,他是从偏东的方向下来的,这意味着自己只能向西跑下山,但是,西面是去深山的路……
魔物越发靠近了,影子分明的映在雪地上,十分清晰。
从百行的直觉和雪地上的影子来看,自己身后的这东西外型和灰狼很像,又像是虎,但体型要比灰狼大不少……不是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东西,是魔物!还是一只巨型灰狼!
而且这是一只非常狡猾的魔物,即使是在这种能直接扑倒猎物的极近距离,它仍然屏息沉气,一步步悄悄靠近。大概是想拉近距离之后在一瞬间咬断百行的脖子,好让猎物没有反应时间。看它这么熟练的样子,估计没少耍这种手段,不知道有多少猎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百行不会让它得逞的,雪玉儿和雪荣儿还在等着他回去,他绝不能倒在这儿。
百行慢慢把右手从木柴捆上挪回来,身体高度绷紧,预备随时反击魔物。
……
来了!百行心中一跳,提醒着自己。地上的影子正一步步如实映着魔物的动作,它在屈起后腿,大概是要起跳了。这样的距离,如果不是提前有准备,根本就来不及转身。
空气越发安静了,紧张与不安在其中弥漫,百行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它的呼吸……
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因为地上早就铺满了雪,但魔物确确实实的扑了过来。百行的左手在一瞬间抓起了地上的那捆柴,然后猛的塞进了扑过来的魔物的血盆大口中!
百行清楚的看到了,它的嘴里,鲜血还没能舔净,塞夹着几丝白色毛发……它是从山上来的,一路上跟着自己,所以林子里才会那么……
山上!山上不是……?!
“你这混蛋,你、你竟然吃了……玉儿和荣儿——!”
百行心中的愤怒一瞬间就冲破了顶点,洪涛般冲击着他的心脏和大脑。
没有一滴泪水流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仇恨与愤怒——怒火,也是一种泪!
魔物吼叫着想要咬住百行,百行使劲的把木柴往它的嘴里狠塞,不让他立刻咬断木柴,然后右手拔出了腰间的尖刀,一下子就刺入了他的脖子中!魔物开始猛烈的挣扎,一口咬住了百行左肩,尖牙深深的扎入骨头,几乎碎裂的痛感从左肩传来,但剧痛却没有使百行有丝毫犹豫,他用几乎快要不属于自己的左臂抱住魔物的脖子,强行让它感受千针穿喉般的痛楚,不让它轻易挣脱,然后右手抓紧尖刀狠命的拉动,寒冷的锐刃猛烈的撕扯着,划开了魔物的皮肉!
“吼……吼!”魔物因为不堪忍受疼痛而发出低沉的怒吼,并且猛的向山下冲去,试图把百行从身上甩下去。百行被猛的抛了出去,后背狠狠的撞上了一颗燥树的树干,摔在地上,唯一的武器尖刀也脱手飞出了,落进了雪里。
魔物趁百行还没调整过来,迅速冲向了他,但百行却正面迎向他……
“砰!”燥树老人家发出了抗议,枝上的瑞雪纷纷震落在地。
百行的力量终究不能正面胜过魔物,被它顶到了树干上,但却没被咬到要害——因为在百行正面迎向它的时候,在它撞到自己的那一刻,他向右旁倾斜了身体,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魔物的脖子,使它的头也猛烈的撞上了树干!
“撞晕了是吧!?我让你清醒清醒!”百行说完就用牙齿死命咬住了它脖子上的伤口,蛮牛般发力撕扯,把伤口处的皮一下子扯开了!“吼——!”皮肉被活生生的分离,从身上揭起,脖颈传来的剧痛让魔物一瞬间就“清醒”了起来,剧烈的反抗着,但它的爪子抓不到百行,血盆大口也狠狠的顶着燥树的树干。
百行则直接用右手五指代替了尖刀,生生的刺探进魔物脖子上的伤口里,然后使劲把五指扎到血肉里,在魔物歇斯底里的怒吼与反抗中,攥紧五指,用尽气力狠命的抓着它的血肉经络撕扯了出来!
甚至听到了筋络断裂的声音……
……
终于,魔物渐渐不再挣扎了,百行把它放开,推到地上……
它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一摊肉了,眼珠上遍布的血丝几乎要炸裂一般,诉说着它死时所遭受的痛楚。
但是,和百行此刻的痛楚相比,无论是躯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那只魔物所感受的都不过是寒风一绺,暴雪一片。
……
百行无力的倚靠在老燥树身上,脖颈上、脸上、手上、肩膀上……疼痛一次次的袭来,几乎要晕厥过去,身上到处都是湿热的鲜血,红亮而丑恶…
……
雪花从老燥树的枝间飘落,融入到百行身上的血中,仿佛是要减轻他的痛楚,安眠曲般让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