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艾尔维琳的意识中一直以来都是为大地带来洁净的纯洁之物,同时还能滋润万物,其本身在年幼的艾尔维琳心里就常与神圣这个词挂钩。
她在八岁的时候曾见过她的父亲,也就是当代精灵王艾扎克·赫里丽兹,使用术式[万物复苏]的场景:因为饱含生命能量,连当时的雨都散发出小草般的嫩绿荧光,在生命能量的滋润下,地下蛰伏的种子迅速萌发、成长,树苗转眼间就有了两米高。维尔海姆之森外围被盗伐产生的空地再次长起树木,再等上若干年又能恢复到原来郁郁葱葱的样子。
年幼的艾尔维琳还问过艾扎克为什么不让那些小树长得和原来一样高大,艾扎克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缓缓说着:“那样的话,大地的养分就不够了,而且小树需要经历风雨才能茁壮成长。”
艾尔维琳懵懂地点头。
可是啊,不洁净的雨又能带来什么?这样的雨又能养育出怎样的幼苗?
不洁净的雨只是用一种污秽取代另一种污秽罢了。
十二岁的艾尔维琳跪在地上,身上满是擦伤,失神地望着淅淅沥沥的血雨和面前那位未染上任何血渍的血灵女孩。殷红的雨滴落下,划过脸庞,洗去了尘灰,留下红色的印记。
精灵王族的固有天赋[极北冰莲]每代只会出现一位,当代的其他子嗣也不会遭到流放,而是在精灵古树周围定居,居为亲王,仍能享受王族的特权。可事实就是艾尔维琳被驱逐了,只因为她觉醒的是[彼岸花],与[冰莲]一样每代都会出现却没有血统与数目限制的不详,事实证明,日后存活下来的[彼岸花]都是些嗜杀成性之徒。仅仅如此,她就被刻上了驱逐者的标志、被“请”出了维尔海姆,然后就遇到了蹲点的奴隶贩子。
艾尔维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每年都会有奴隶商人前往维尔海姆捡漏,捕捉那些被驱逐的精灵——精灵似乎因为外貌条件的优秀而极受贵族圈的追捧。再然后就是辛西娅的出现,轻而易举地弄碎了他们。
辛西娅取下了戴着的白色蕾丝手套,丢到一边,然后取出一双崭新的手套戴上,向艾尔维琳伸出手,笑容和蔼,很难让人想象到这个小女孩刚刚如同碾死蚂蚁般捏死了七个奴隶贩子。
艾尔维琳清楚地听到她说:“精灵王不要你了,要不来我血灵皇宫坐坐?”
艾尔维琳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枚彼岸花刻印,新刻的独属于驱逐者的标志。
这个动作落在辛西娅眼中,她丝毫不掩饰对精灵的嘲弄:“精灵还是这么古板吗?彼岸花明明叫金灯花来着,他们还是那么喜欢乱扣帽子。”
艾尔维琳眼神微动,她搭住辛西娅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我跟你走。”艾尔维琳说。
辛西娅笑容愈发灿烂,张开血液编织成的蝠翼,催动魔力带着两人离开。尽管回到血灵帝国还需要从瓦兰普帝国上空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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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小时后,伊文洁琳跌跌撞撞地从树丛中跑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姐姐,姐姐”这样的词。却不曾想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遍地的碎肉残肢还有内脏,掏空的胸口肋骨暴露在外面,像一张巨口,随时都能把她吞下去,较为完整的也就是头盖骨,草叶尖上还挂着血珠,连土壤都泛着暗红色。腥臭的气味刺激着伊文洁琳的感官,当即不受控制地跪下吐了出来。
她瞪大眼睛,努力地寻找着什么,最终只看到一缕金色的发丝躺在泥里。她握住那缕头发,思绪止不住地向最坏的可能一路狂奔——她的姐姐,可能已经遇害了。眼泪不受控制地下来了。
伊文洁琳在母后的许可下偷跑了出来,本想着见姐姐一面,可是,可是……她现在又该去哪里见姐姐呢?这个问题仿佛没有了答案。
随后赶来的侍卫看见伏在地上痛哭的二王女,马上将她围住,警惕地望着周围,防范着可能到来的危险。
确认过没有危险后,他们便将伊文洁琳送回了王宫,将此事报告给了精灵王。
艾扎克看着几乎干涸的血迹,面色凝重,他从中感受到了那些尖耳吸血臭虫的气息。他在侍卫疑惑的目光中走向一棵大树,从上面扯下来一具精灵的尸体。
连他布置的暗哨也被处理了,凭精灵与血灵的仇怨,那孩子……果然是,回不来了吗。
艾扎克后槽牙咬紧,面上仍是一副冷漠模样。大手一挥,吩咐下去:“通知禁卫以及瓦兰普帝国,边境出现血灵踪迹,加强防备。”
侍卫一听“血灵”二字,脸色一正,“是”了一声便赶了回去。艾扎克独自留下,独自看着眼前地狱般的场景。
遵从古训,那些都是先贤的经验,不会有错的,艾扎克这样安慰着自己。他随手破开一个坑,把那些碎尸丢了进去,埋好后在上面补了一层禁制。做完这一切后,他只是慢慢走了回去,艾扎克突兀地想到,他要怎么和王后交差呢?
哎。
辛西娅带着艾尔维琳去到了位于日升城的血灵皇宫,东绕西绕,终是躲过了别人的视线回到寝宫。而在那里,月影也恭敬等待着女皇的归来。当月影看到艾尔维琳时眉毛轻微地皱了皱,辛西娅只是吩咐她去给艾尔维琳准备换洗衣物。
月影在走廊上收到了自家女皇的传音:“别动歪心思,要是成功了,她也会是你未来的主子。”月影怔住,怎么可能呢,从精灵到血灵的转化,但她对于女皇的命令依旧是照做。
实际上,辛西娅对此也存疑,可来自先祖的典籍和意志指引她这样去做。
在皇宫内隐藏着一处独立空间,收藏着记录了血灵近千年历史的资料,钥匙也始终掌握在皇族手中。辛西娅某次一时兴起去翻阅了最早一批的古籍,却意外得知精灵和血灵曾有着共同先祖,最后由于血脉衰弱分化为精灵和血灵两支。起初辛西娅觉得荒谬,可上一次的先祖祭礼上时辛西娅确是得到了神灵的指引——抢夺精灵公主艾尔维琳,将其转化为血灵。
这无疑佐证了典籍的正确性,若是两族同根,那么在特定条件下,实现相互转化就是可能的。
艾尔维琳被辛西娅带着来到一处浴池,水汽氤氲。
辛西娅微笑,“先洗一洗吧,这副样子还是有失体面呢。”
艾尔维琳愣愣地点头,嚅嗫出一个“好”字。然后她就被辛西娅丢了进去,探出头时只看见银白色的发丝飘荡。
“我还有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辛西娅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