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吸血鬼？」
「嗯，对呀。」
女孩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说着「你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啊」一样，她似乎对自己的话语没有任何迟疑。
吸血鬼……那不是古代的传说和童话里才有的生物吗，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呃，你这么说的话……怎么才能证明呢？」
听到我的怀疑，女孩子稍微思考了一下。
「你应该能看到我的这双眼睛吧？如果这还不够的话……」
语毕，伴随着一阵颤抖的风声，一对蝙蝠翅膀从女孩子的背后舒展开来，它的翼展大概比双手打直还要明显长些。
「那翅膀……」
「是真的哦。」
在路灯下的一块光亮中，她轻巧地转了个圈，就像在夸耀自己背后的翅膀一样。
我稍微走近了一些，那翅膀的根部并没有连接在身体上，而是事实上地漂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像是线或者机关一样的东西。
「这样你相信了吗？」
她用那双鲜红的，像血的颜色一样的眼睛看着我。脸上还是那副微笑，令人捉摸不透。
「唉……」
都见识到这么超自然的情景了，虽然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不过就顺着对方的说法走吧。
我这么想着。
「那，就算你真是吸血鬼吧。不过吸血的话……」
「不用担心哦，我需要的血液量很少，不会危害到你的身体的，所以放心吧。」
她一眼就看穿了我在担心什么。
「嗯……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虽然勉强是答应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就是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以前读过的关于吸血鬼的故事都把这种生物塑造得偏邪恶吗？可那终究只是人类自己的幻想，不应该代表真实才对……吗？
「好耶！」
对方似乎是很高兴的样子。
「其实平时呢，因为有其他方式照应，我是不会找其他人类吸血的，但这次纯粹是我自己的失算了。」
她又补充了几句。
至于她背后的翅膀，在刚才就被她以不知什么方式收起来，已经看不见了。
「我姓夜，叫我小夜就可以啦。总之，就麻烦你暂时当我的血包了～」
「夜？挺少见的姓氏啊。」
「嗯，夜若月，这是作为吸血鬼的我的名字啦，姓氏继承自我的母亲——或者该说是将我变成吸血鬼的人。」
她——小夜再次转过身，面朝着小镇和天空。
这一动作使我想起自己本来在做的事，于是我也侧目于身旁的景色。
在墨色的天幕下，近处是小镇的万家灯火，和大城市的灯火通明当然是不能比的，硬要说的话，倒是像繁星一般。
在小镇的建筑间分布着一些塔吊，在黑夜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红光，那是小镇中的建筑工地。
更远处是一些工厂，在其之后环绕着小镇的是许多错落的低矮浅丘，它们和小镇之间隔了两条河道。
空气有些冷，毕竟已经入秋了，之后白天也会逐渐变短吧。
一辆汽车呼啸着从我们身后驶过，车灯的照明一晃而过。
「呃，差不多该走了吧，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是啊——我也早就饿了呢。」
这么说着时，我倒是想到另一个疑惑。
「话说……小夜，你打算住在哪里？」
「嗯，你家可以的话就住你家咯？这样方便一些嘛。」
还真是不客气啊。不过住我家确实没问题就是了，反正家里没人。
「啊，可以是可以。」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就我一个。」
「那就好，我们走吧！」
说着，小夜便提起行李箱动身。我看着她刚才站的地方，发现那里的护栏上也有几片母菊花瓣，刚才她靠在上面没看到。
虽然对此有些疑惑，我还是没有停留，转身跟上了小夜的脚步。
「已经入秋了呢。」
「是啊——晚上明显变冷起来了。」
像这样，方才初遇时的拘谨气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我和小夜一边随口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一边往我家的方向走。
途中路过一片建筑工地时，我稍微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不……没事。」
只是，看着那片被铲平的空地里面堆起来的泥土和砖瓦，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记得那里以前是什么样的了。
这座小镇在不断改变啊。不禁想到这样的事实。
「到了，这里上楼就是我家。」
我住在一间普通的公寓楼里。
用钥匙打开门，室内温度比外面稍微暖和一点，只是一片黑暗，我伸手按下旁边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能令人暂时安心下来的地方。
小夜跟在我后面进了屋内。
「你家里也有母菊盆栽呢。」
「是啊。」
「……那张照片是？」
她注意到了柜子上摆着的相框，那里面的照片上是一位微笑着的年轻女性。
「那是我母亲。她生前很喜欢母菊这种花，所以家里也养了一些。」
听到我这么说，小夜有些惊讶地用手做出捂住嘴的动作。
「啊，抱歉我多嘴了。」
「不，没事。」
一开始先说清楚，也好让之后不出现误会。
不过，吸血鬼也会在意这些方面的礼节吗？
「话说——你不是要吸我的血吗？」
为了不让尴尬的氛围再次出现，我把话题岔开了。
「对哦，那——现在就可以吗？」
「快点吧。」
虽然还是有点莫名的害怕就是了，不过既然答应人家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把脖子根部露出来哦。」
闻言，我解开自己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小夜走到我面前，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将头埋向我的脖颈处。
最先感受到的是嘴唇的柔软触感，紧接着是某种坚硬且尖锐的东西抵在了皮肤上，伴随着一阵痛感，能明白自己的皮肤已经被刺穿了。
过了大概只有数秒，小夜抬起头看着我。
在如此近的，几乎是只有接吻时才会有的距离之下，我差点要屏住呼吸了。
就连她轻微的呼吸声，在此时也能听清楚。
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此时也混杂了一股铁锈的气味——那是血的味道。
不知为何，此时面对着我的她，脸上的表情平添了几分妩媚。
我们就这么无言对视了几秒。
「那个……你是不是差不多该放开我了？」
「啊，是哦。」
听到我的话，小夜像个没事人一样轻快地从我身边离开了，刚才奇怪的气氛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对了——」
小夜指了指我的脖子，我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伤口还在流血。
「伤口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哦，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当我正在找酒精和卫生棉时，小夜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朝我搭话。
「毕竟我也吸了你的血嘛，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回报——作为给我提供食物，还有住宿的。」
回报吗？不过就算这么说，我也没想过能得到什么报酬，说白了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
一边思考着，我将酒精喷在伤口上，刚才被吸血鬼的尖牙刺穿的地方传来剧烈的刺痛感。
不，或许有，只有从眼前这位吸血鬼这里才能得到的东西。
「你吸血的频率是多少？」
「大概每天像这样一次吧，怎么啦？」
「要不这样，你每次吸血之后，我会向你问一个有关吸血鬼的问题，也就是把你的知识作为回报吧。」
「欸，这样就可以了吗？」
小夜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样子。
「对啊，我毕竟没什么想要的嘛。能了解一下吸血鬼这种生物脑中的想法，也不亏。」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都已经被吸了血了，再怎么怀疑也得接受事实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反过来抓住机会。
能和吸血鬼进行交流的机会，估计全世界都找不出几个人能遇上吧。
虽然这个契约本身倒是可有可无的，毕竟对方也没有保证一定能回答。
「我倒是没问题啦……那，你现在想问什么问题？」
「嗯？啊……我想想。」
对哦，毕竟刚才才被吸血。
如果要问的话，为了保证能够获得尽量多的知识，我问出的问题也要尽量保证涵盖范围广才行，至少一个问题得涉及多个方面的内容。
这么思量着，我想出的问法是——
「吸血鬼对于吸血这种行为的看法是什么样的呢？」
「嗯……这个问题，该从哪方面开始解释呢？」
小夜做出思考的神情，看来这种笼统的问题果然不是很好回答啊。
「在你们人类的语境里，『食物』和『关系对等的朋友』这二者之间是完全冲突的吧？但对于我们吸血鬼来说并非如此。」
「虽然人类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食物，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把人类当做牲畜看待。因为人类和我们一样拥有智慧，是可以进行交流的对象。」
在说明这些内容时，小夜的脸上始终带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原来如此，人类的食物里没有有智慧的物种，所以我们一直都忽略了这些内容吗？
如果人类能够听见动植物的说话声和内心想法——倒是使我联想到了这个奇怪的点子。
「然后呢——」
小夜接着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其实对于人类来说，血液是最有营养的食物哦。其中包含了维持生命所需的所有营养成分，理论上人类也可以只吸血就能存活哦。」
「啊！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这倒让我发现了一个疑点。
「不过这样说来，你们吸血鬼……」
「没错，我们和人类是不同的。我们吸血鬼从血液里得到的不是人类需要的那些营养，那些东西不是维系我们生命的根本，而是别的某种东西。」
「对于人类来说，不同的食物都有不同的味道对吧？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不同人的血液的某种类似于『味道』的东西也是不同的，我们认为那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经验、回忆、情感一类的东西。」
「呃……灵魂？」
「也可以这么说啦。」
小夜轻声笑了一下。
「总之，我们大概就是靠那种东西存活的哦。不过放心吧，我们吸血不会对被吸血的人类造成什么危害的……至少目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了解了很多东西，谢谢了。」
「不用谢啦，对我们来说这些只是常识而已。」
之后，我们闲聊了一些关于旅游的事。
我明天还要上学，不过之后学校有几天的长假。在小夜的祈求下，我同意陪她一起到处逛逛。
而这便是故事开始的预兆。
在空无一人的桥上，某一盏路灯下散落着几片花瓣。
随着一阵江风拂过，花瓣随之而起，隐入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