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个梦。
在梦中，似乎还是小孩子的我牵着母亲的手，在我所熟悉的，但又有些不同的小镇里的某处走着。
当我抬头看向母亲时，却发现她的脸被无数的母菊花所覆盖。
随即，四周的一切都被无数的花朵替代，然后在顷刻之间尽数崩塌。
我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她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能勉强记得的只有，母亲很喜欢母菊，也很喜欢这座小镇。
我从床上惊醒，四周的声音变得清晰了起来——是淅沥的雨声。
「今天下雨吗……」
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象蒙上了一层灰色。
在我小时候，很多地方还并未被拆除，街上的景色也与现在有许多不同。
只是随着时间，曾经见过的、熟悉的景色现在也早已模糊不清了。
似乎回过神来时，小镇已然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小镇在不断变化，而我就像还停留在过去一样。
「唉……」
叹了口气，我停止了胡思乱想。
……
「呐，今天要不出去散散步？」
吸完我的血后，小夜如此提议。
「散步吗？可是在下雨欸。」
我看了看窗外。
「可是你不觉得，下雨时很有氛围嘛？」
「……你这么说倒也是。」
我并不讨厌雨天，和小夜说的一样，我也认为下雨时的环境有一种独特的氛围。
今天的雨不是很大的样子，撑着伞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那就去走走吧。记得带上伞。」
「好——」
刚走出门，明显比前两天更冷些的风就吹了过来，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凉。
我仰头看向天空，只是一片灰蒙蒙。
无数细小的雨丝自其上洒下来，打落在雨伞上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
小夜走在前面，撑着她昨天也撑着的那把黑伞。
「往哪边走？」
「我想想啊……」
昨天在小镇内逛了，今天就去稍微边缘一点的地方吧。
不过下着雨也不好走太远。稍微想了一下，我们决定沿着河边上的路走下去。
小镇实际上修建在一条大江的江心洲上，把河流分成了两股，在另一头交汇。
沿着河边走了一段时间，陆地一侧的景象已经从城镇变成了农田。
「以前发洪水时，这边的农田都被淹没了，所以现在沿着河边修起了这么一条堤坝。」
「原来如此。」
我们现在就走在堤坝路上，在堤坝下方的地面上零散地生长着一些母菊。
河对面是一片丘陵地带，之前提到的花田也在那边。
此时那些山丘也蒙上了灰色，从远处看就好像是火焰被雨水浇灭，其燃烧后的灰烬堆积在一起似的。
「话说，这里一直走下去通往哪里呀？」
「快了，到前面就知道了。」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在走了很长一段直路后，前面是一个拐角。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听到我的话，小夜也停了下来。
「再往前的路，通往那里。」
道路像是没有头一样直直地延伸向前，在那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化工厂。
高耸的烟囱、塔、交错的管道，还有其他许多我说不出名字的建筑纠缠在一起，就像一大块扭曲的血肉一样。
我们就这么隔着雨幕看着远处的工厂。
「唉，不过我其实不是很喜欢这里的景色。」
我像是吐槽一样地对小夜说道。
「怎么说呢，看到工厂时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焦虑。」
「因为小镇以前没有这些东西？」
她好奇地看着我。
「或许是吧。」
工厂也是差不多在我小时候建起来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让这种扭曲的东西入侵了小镇。
越是看着它，就越感觉它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把自己也一并吞噬掉。
「这座小镇，真的在不断改变啊。」
不禁发出感叹。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嗯，但对于我一个路过的人来说，其实没什么实感呢。我能看到的也就只有现在的小镇。」
小夜看向工厂，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眼神注视着它。
「说不定，小镇上的居民们都和你的想法一样呢。」
是这样吗？我不知道，但我大概希望如此。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旅行啊？」
「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算。」
反正今天也没想过要问什么，就这样吧。
「可是，这个问题有点……」
「不方便说吗？」
「也不是啦……就是，要详细解释的话，现在还有点不合适。」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握着伞柄的手把雨伞转来转去。
「这样吧，之后你可以再问我一次这个问题。现在的话我只能说，我旅行是因为我想去各地见到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
「对，和你们人类密不可分的某种东西。」
说完这句话后，她只是微笑，没有再开口。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雨声在此时显得更加的明显，就好像要掩盖住地面上的一切似的。
「是吗，那，差不多回去了吧？」
「嗯，走吧！」
走之前，我再次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工厂。
它依然在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在我们脚下，堤坝的边缘，母菊花仍然盛开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