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明媚的晨光爬过窗沿漫到洁白的床单上,帘布被清晨的微风吹拂而起,窗台那株绿油油的吊兰刚浇了水,水珠晶莹剔透。
暖和的光线照向男孩清瘦的半边侧脸,将他从睡梦中温柔唤醒,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看到了对面被单整齐的折叠床。
夜里冒了场大汗,一觉醒来头晕缓和不少,浑身都舒服多了,只是身上有些黏糊糊的。
余洛翻开被子下床,自行洗漱已经不像之前重病时那样勉强了,镜子里映出的脸也染上了血色,不再是那病态的苍白。
洗完脸,他拿毛巾又擦了擦身子,而后坐回到床边,等着护士来进行清早的状况检查。
住院这几天闲暇时间很多,一空下来就爱胡思乱想,思绪常常从父亲在世时温馨美满的家延伸到后来节俭苦读的累,再至如今一切又慢慢好起来,他们经历了太多,夏妤瞳也为他付出了太多。
如果没有姐姐,母亲忙于工作而留给他的过度自由早就让他变得放荡散漫,入列那些抽烟喝酒早恋的不良少年中了吧。
初中有段时期他就沉迷过悬疑小说,夜晚躲被窝里挑灯夜读,成绩一落千丈,温幼璃认真地劝告过他,可同龄人,还是个女孩子,怎么管得了那时最贪玩的少年。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被姐姐人赃并获的那晚,原本裹在被褥里,打着手电正看得上头,忽然被子被一把掀开,长发披肩的女孩给他吓出一身冷汗。
夏妤瞳什么都没说,抽走他手里的小说,捂住嘴,脱下裤子就是一顿狠抽,抽完才心平气和地做起思想教育。
那也是他上初中后第一次和夏妤瞳睡同张床。
母亲不止一次和他说过,以后要好好报答姐姐。
可…夏妤瞳想要的,他真的给得了吗?
“二十一号,余洛。”年轻护士的声音拉回了余洛的思绪。
“我在。”
“今天感觉怎么样?”女孩端着手里的查房表,看了看上面病人的信息。
“还是有点头晕,不过已经舒服多了,喉咙也没那么干。”
“先测下体温吧。”
余洛听着张开了嘴,护士顺势把体温计放进他的舌下。她看着病历单上记录的男孩的病史和身体状况都没什么异常,还是无法相信这么好端端的翩翩少年患有狂躁易怒的心理疾病。
好像还是附近洛安大学的学生,她也是洛大毕业的,很清楚触及洛大分数线的难度,这些年只增不降,能静下心来认真学习考上这种重点高校的男生,会患有狂躁症?
她都没见这张清俊乖巧的脸露出过恼怒气愤的神色。
“你脾气很差吗?”她忽然好奇地试探了一句。
“没有啊,我同学朋友都觉得我挺好相处的。”
“你姐姐说你……”
“洛洛。”清冷的女声打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话,抬起头,男孩姐姐正站在门边。
“买了你最喜欢的鸡蛋饼,还有咸豆浆。”女人把氤氲着热气的塑料袋放到桌上,转过头看向她,语气平静如常,“我弟弟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护士?”
她下意识和夏妤瞳对视了一眼,对方眼底未生波澜,像是片泛不起涟漪的镜湖,却似是有股警告的意味,仿佛在对她说…别多管闲事。
“情况好转很多。”她取出插在男孩舌腔的温度计,看了看度数,“烧已经退了,再观察一天,没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
“谢谢。”
护士没再回话,收拾好器具起身离开,走到门边时回头看了余洛一眼,男孩对她礼貌地笑了笑。
“头还晕吗?”夏妤瞳搅拌着玻璃杯里泡好的药,吹了吹升腾的热气。
“不怎么晕了。”余洛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小口,“我想出去走走,闷了这么多天,都要窒息了。”
……
夏妤瞳把他捂得很严实,毛衣外面套了件厚实的白色外套,口罩遮住小半张脸,还围了条淡蓝色的针织围巾,臃肿得像只笨拙的北极熊。
“这两条围巾可是姐姐这几天自己织的。”她细雪般白皙修长的颈子那也围着一条。
“姐你还会织围巾?”
“小时候跟温阿姨学过。”
“温阿姨啊,她对我们也很好呢。”
“是啊…很好。”
夏妤瞳并不是很想回忆这些,温家父母对她其实算热情了,给他们送过不少东西。那时她还无权涉足余洛和温幼璃的关系,天真幼稚的男孩女孩在冬日暖阳下打闹,她年长五岁,只能远远看着。
她入读高中的时候,他们小学都没毕业。
他们在公园里撒欢疯跑,她坐在远处长椅上看书。温母也在的时候,常常会与她闲谈起各种家常事项,从不能太娇惯弟弟,到有没有喜欢的男生,也是那时,她教会了她织毛衣。
医院附近也有座公园,可惜冬日里老树已经掉光了枯黄的叶,也看不到那些娇嫩艳丽的花了,草地倒是依旧翠绿,有孩童在那摆弄生了锈迹的健身器材。
他们坐在周围的木质长椅上,暖阳的光线穿过老树细长的枝杈照在身上,暖乎乎的。余洛伸了个懒腰,回过头却看到有个犯了事的小孩被母亲扯着耳朵教训,沮丧跟着女人回家。
那些凶巴巴的疾言厉语夏妤瞳对他说起来也挺贴切,只是姐姐从没那么教训过他,他忽然犯贱了似地问了一句,“姐,你是不是都没那样训过我啊?”
“你想听吗?洛洛想的话,姐姐也可以试试。”夏妤瞳侧过头看着他,笑意如春日暖风般温煦。
“要不…你试试呗,我还没被那样骂过呢。”
“别后悔哦。”她闭上眼,酝酿了一下情绪,调整好神色,“洛洛…”
“嗯。”
“大晚上出去喝酒还把自己弄进医院,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什么别人家的弟弟就能好好听话安分读书,我每天供你上学供你吃住你乖一点都不行吗……”
“姐姐姐,好了好了,我怕了,别训我了。”
“好什么好,姐姐是为了你好,姐姐说过累吗?”她蹙起细眉,捏着余洛的脸,“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姐姐可以算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