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一日的早晨,一个男人走进贝利克街某处的一家小酒馆。这种传统的伊庇洛安酒馆,全天营业,除了酒以外还提供餐食。
贝利克街这种地方,整天泡在酒馆里醉生梦死的家伙比比皆是。只要口袋里还有一个铜板能够换酒喝,他们绝不会迈出酒馆大门一步。这种情况下,要么是喝的烂醉如泥,碍到新来人被抬出去;要么就是耍酒疯斗殴挑事,被维护秩序的人踢出去。
不管怎么,这批人总会在清醒后摸摸口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接着钻进去喝酒,直到同样的事再上演一遍。
男人推开门,有几个还算清醒的家伙抬头看了他一眼。铅黑色的短发修的很干练,上衣虽然老旧褪色,但依旧干净整洁,衣服也被肌肉撑的紧绷绷的。身高大约两格里(一格里≈0.92m),脸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
人群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男人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说话声都变成了咕嘟咕嘟的喝酒声。
男人无视众人的目光,大阔步走向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摸出一枚小面额银币,“来一杯淡杜子酒,一份炒粉,再来一盘培根——算了,培根换成鸡蛋三明治吧,等我要走的时候带上好了。”
老板是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大胖子,总是微眯着眼睛,时不时发出很重的呼吸声。
“柯莱老弟,又是带给你家的小朋友的吧,像我们这样的人啊,养了孩子才发现以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培根算我请你的。
这是柯莱的第一天上班,作为这家酒馆的打手,负责处理那些找麻烦的家伙。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饭,柯莱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剔牙。
他也经常会来这里喝酒,但绝不会像那些酒鬼一样成天泡在这里。只有每次“做生意”前,他才会来这个地方喝上几杯。也经常看见那些闹事的酒鬼,顺手也就帮忙处理了。
把酒馆里的打手当做工作,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要不是因为现在手头并不宽裕,他真的不想在这里多待上一分钟。
正盘算着这里酒鬼闹事的频率,一个酒鬼歪歪扭扭地走到柜台,满口胡言乱语,对着老板指指点点。可老板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给他上了满满一杯啤酒。
酒鬼就坐在柯莱旁边,一口灌了大半杯酒,醉醺醺的看着柯莱。
“柯莱?格罗姆·柯莱。你怎么还坐在这儿?你不去给你捡的那个小**送吃的了。我说——我见过她(visan,伊庇洛安语中一种对女性的蔑称)。我告诉你,贝利克一半的家伙都——”
柯莱重重的上勾拳正中那酒鬼的下颚,接上一记耳光把他扇翻在地上,那家伙马上就不省人事了。随后柯莱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扔出门外。
“刚刚那一拳,他鼻梁碎了吧。”
“可不是,我跟你说,柯莱那家伙……”
“嗯!”柯莱的余光瞟过,那些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如同门神一般,柯莱坐在酒馆的一角,喝酒的酒鬼依旧混乱,但一上午都没有发生什么斗殴事件。
时间很快过去,柯莱上午的活算是结束了。他起身和酒馆老板打了招呼,表示自己要走。
“你的鸡蛋三明治。”老板拿出一个餐盒交给他,“刚出炉还热乎呢,快去快回。”
他不住在贝利克街,在附近的一处街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免思考着他的人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格罗姆·柯莱,今年三十二岁,七年前他还是无比光荣皇家近卫团的军人,是皇帝陛下面前的人。赛勒斯塔皇家军事学院第九十八期毕业生,本来仕途一片大好。可就在几年前,皇帝海勒希拉帕五世“发了疯”。
从那一天起,帝国的政策越来越不合实际,只是因为一个遇刺的梦,他处死无数近卫团的士兵,像柯莱这样留的一命的人,也只能隐姓埋名躲在远离首都的地方,做一些暗杀或保镖的工作。
“柯莱,等一下。”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柯莱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大檐帽、墨镜,身穿风衣的男子。这个季节还这么穿的人,柯莱差点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虽然皇帝颁布了《整风法案》,但也不用穿这么正式吧。
“什么。”
男子点起一支烟,朝四方看了看,鬼鬼祟祟的说:“我这里有‘活’干不干?六百克朗。”
“什么活。”
六百克朗已经不是小数目了,这样的活大概是暗杀什么人才拿的到的。指不定还有什么特殊要求。
“护卫,今天晚上在地下城。干不干?”
护卫?一个护卫居然有六百克朗,柯莱不免心动了起来。而且只有一晚上,什么样的护卫任务会有那么高的酬劳。
出于谨慎,柯莱问:“什么样的护卫?”
“佩塔帮的大佬交易,但对方提出双方不能携带帮派的小弟,所以纵观全市,最负盛名的地下工作者不就是你吗?别担心,还有别人和你一起,哦对了,你负责指挥他们。来不来,一句话。”
“来!”
“好!”
男人往柯莱兜里塞了一小包东西,拍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晚上会有人来找你的”。
柯莱摸出来一看,是五张二十的钞票,包裹着一小袋白色粉末。柯莱很熟悉,这东西是古柯椷,但他从来不碰这些东西,随手给扔到路边。
在外区,柯莱遇见一个很显眼的少年,一头白发,蓝色眼眸,长着一张很受欢迎的脸,穿着法斯雷亚学院的校服,披一件白色外衣。也许是出于素养,他向柯莱点头行礼。
这样上流社会的公子,他曾经见过不少,但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的人,于是柯莱也向他回了礼,那少年先是一惊,后微笑着走开了。
柯莱回到了他称作“家”的地方,不过是一间破旧的出租屋,四处散发着阴暗潮湿的霉味,小小的楼道早已成为堆放杂物的空间。
敲响房门,等待片刻后,门打开了。
推开门,一名少女就站在玄关等待柯莱。她静静的站在那,就连呼吸也不肯发出声音。柯莱摸摸少女的头,走回屋内。
少女也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柯莱的屋子不大,仅有的一间房同时充当了客厅和卧室,另外一个小隔间就是厕所。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是刚刚才打扫的。
平时柯莱从不会去特意打扫房间,想都不用想,就是这名少女打扫的。
“吃吧,下午和晚上我都有事。今晚我回来会很晚,如果你饿了就去赛奇哪里吃东西,他认识你的。”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拿起一个三明治吃了起来。看到柯莱不吃,少女把餐盒推向他。
“不,你吃。我待会还要回去,我会去吃的。”
少女这才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
看着面前的少女,柯莱的的记忆逐渐回到几个月前。
刚刚开春的那周,柯莱喝完酒,一个人走在贝利克街,几声呼喊引起了他的兴趣。打架斗殴这种事在这里屡见不鲜,可偏偏今天柯莱心情不是很好,正需要发泄一下。
他沿着声音找到一条小巷,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围在一起,大呼小叫着。
“喂喂喂,一群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回头,手里还握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你们很不走运,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我不管你们在干什么,要跑的就快跑,不跑的话就等着挨打吧!”
“诶,是树人柯莱。跑吧”
“怕什么,我们人多!”
柯莱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他们的人数,大概有六七个人。
一群杂鱼加起来还是杂鱼。
柯莱松了松筋骨,瞬间拉进距离,伸手握住面前男人拿刀的手,轻轻一扭,伴随男人的哀嚎,刀和人一起落在地上。
“啪”,一掌把另一个男人的脸砸在墙上。
俯身,肘击。起身,正蹬。又解决掉两个人。
最后一记直拳打倒面前的男人,那个男人刚好是个胖子,他往后一倒,压到了另一个男人。
片刻间,柯莱解决掉所有人。
他拍拍手,打算离开。却无意中看见被围在那群人中间的少女。在刚刚开春的日子,她身上只裹了一些破麻布。手臂满是还在流血的口子。
可少女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抱着腿坐在那儿,双眼无神如同死人。
“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少女似乎没听见,还是愣愣坐着。
“麻烦死了,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他拉起少女,少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同一个木偶任人摆布。
“卡莉……”看清少女的脸后,柯莱觉得她长的好像自己的一名故人,“不,不会的。”
少女抬头盯着他,嘴巴一开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没有家?”
少女疯狂的摇着头。
“你要跟我走吗?”
少女一言不发,低下头来,默认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