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这城市华灯初上、多两个人悲剧散场。”
冰雪开始消融的道路上，街边的积雪被污水染脏，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有些碍眼。罗小邪忍住抽烟的欲望与李岚并肩行走，道路对面，一对小情侣在路灯下相拥而吻，女孩手中的红色玫瑰娇艳欲滴，格外刺眼。
或许是触景生情，李岚轻轻哼唱了几句。
罗小邪侧头，感到有些好笑。
“别搞得好像我渣了你一样，虽然我的确对你的姿色有过动心，但我可没有对你有过明显表白的意思。”
李岚笑笑，玩味道：“没有明显表白的意思，那意思就是，你暗示过我咯？”
罗小邪耸肩。
“嘿，别这样，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笨蛋男生总是会忍不住在女孩子面前表现什么，自以为这样的自己很有魅力，渴望女孩子的主动与热情。”
“你也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当然，我也是男孩子，我也只有十几岁。只是我喜欢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罢了，听上去是不是很成熟？”
罗小邪开了个自恋的玩笑，本想暗示李岚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却又好像在这个话题中有些越陷越深。
“可是你拒绝了不少人啊。”李岚沉默片刻，长叹一声，继而又笑了起来，眯着眼似乎笑得很开心，指着不远处的一家甜品店道：“还没祝你脱单快乐呢，你是不是该请我吃个甜点庆祝一下？”
“好啊。”罗小邪点头应下，摸出烟盒晃了晃。“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都有女朋友的人了还抽烟，也不怕被女朋友嫌弃么？”
“不怕。”摸出一根烟点上，罗小邪无所谓道：“要是她敢嫌弃，我就把她换了，到时候还望姐姐给个机会。”
李岚笑笑，不知道他有几分认真几分玩笑，不置可否，摇摇头独自走向甜品店。
看着李岚走远的背影，罗小邪多少有些头疼和无奈，深吸一口抬头看向夜空，不由对天上的星星感到可怜和同情。
连自己这样的狗东西都有对象了，星星却是如此寂寥，漆黑的夜幕中找不到几个同伴。
扔掉抽了一半的香烟，罗小邪买了盒新的香烟揣进口袋，没有再抽一根，径直走向了甜品店的方向。
他知道，李岚该跟他谈正事了，半根变味的烟调整心情便已足够。
瞥了眼桌面上的红豆方酥和玫瑰一口酥，罗小邪下意识略带讽刺地嗤笑一声，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对于他时常表现出的讨嫌模样，李岚早已习惯，将盛有玫瑰一口酥的盘子朝罗小邪面前推了推。
“来，情场得意，正适合这个。”
罗小邪低头，迟疑些许拿起一块尝了尝，香是挺香，却多少有点感觉不是滋味，再抬头去看李岚，她似乎笑得有些勉强。
“你有心事？”
李岚不答。
罗小邪又看向红豆方酥，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道：“你不会还想玩什么红豆相思那套吧？”
李岚抬头，与他对视，眼神有些复杂，但罗小邪很肯定，这不是喜欢爱慕。
然而，她却忽地一笑，双手撑着脸歪着头眨了眨眼睛，这可爱的模样与她往日的酷女孩形象很是违和。
“说不定呢？你要不要试试？”
“我听说一个妻子会让人兴奋，两个妻子会让人发疯，三个妻子会要了你的命。所以，虽然很遗憾，但还是算了吧。”
罗小邪笑着拒绝，尽量让气氛看上去像是一场玩笑，他有些看不透李岚的意思。
“不是该说正事么，还是别开玩笑了吧。”
李岚叹气，面带遗憾。
“我又没说我要嫁给你，当情人也行呀。”
“别别别，说正事，我怕我等会忍不住干点什么。”
“干点什么？”
李岚舔了舔嘴唇，媚眼如丝。
她今天涂了他最喜欢的唇釉，没准还用艳色的唇脂打了个底，嘴唇看上去很是诱人。
罗小邪眼帘微垂，又侧头看了眼向窗外街道，视线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自然。
“比如去酒吧找个温暖宽阔的胸膛，包容我的软弱，予我坚强的勇气，来个一夜情之类的？”
“哈——什么鬼！”
李岚嗤笑，终于确认他的心意。
“要拒绝我也不至于这样吧？你就不怕得病么？”
“虽然很薄，但我相信现代科技和材料。”罗小邪故作轻佻地耸耸肩，又微微俯身，脸色一肃。“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可不信你真的对我有意思啊，明明你以前那么高冷来着。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李岚目光微微躲闪。
“先听个故事吧，应该不会很长，不会打扰你回去调戏你的小女友。”
“行吧。”
罗小邪端起茶杯，洗耳恭听。
“你知道锦衣卫是谁创办的吗？”
“干嘛提他，真扫兴。”罗小邪皱眉。
李岚凝视了他片刻，没有察觉到做作与闪躲，摇了摇头。
“不，不是罗睺。”
“不是？”罗小邪疑惑。
“创办锦衣卫的人，名为罗格。”
李岚顿了顿，等待罗小邪的反应。
罗小邪脸色微沉，双眸微缩。
“继续。”
“在你的印象中，他应该是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人，喜欢舞文弄墨没错，但他并非文人。实际上，他才是永夜的最后一任大将军。那些史书上记载的丰功伟绩，他至少该占有一半的功劳才对，比如西域诸国的覆灭，比如横扫青州草原，比如北拒熊人，比如……长安的沦陷，都是他的手笔。你应该有两把雁翎刀吧，九月八和百花杀。”
罗小邪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头。他感到有些头疼，冥冥之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的？”
李岚轻笑，有些苦涩。
“我猜的，那两把刀除了你之外应该无人能用，罗睺不想承受业力的话大概只能把那两把刀给你了。”
“那两把刀，很特殊？”
“当年决定九州归属的关键一战，大将军罗格东征前，武帝夜缨亲手为这两把刀制作了刀鞘，刻上铭文。罗格手持这两把战刀，带着锦衣卫攻破了长安城的城门，以此奠定了锦衣卫的地位。”
“果然如此么。”罗小邪叹了口气。
“你早就知道？”
“燕凤稍微跟我提过，我又猜到了些许。”
“燕凤？哦，他如果醒着的话，的确应该知道不少。”李岚点点头，继续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罗格有什么问题？”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怎么死的？”
罗小邪的语气不似敷衍，李岚面色有些发苦。
“你当真不记得？”
罗小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只知道史书上他抗旨拒婚，还有造反嫌疑，被武帝砍了脑袋。鬼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李岚点头，又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武帝的名字，跟你认识的某个人……”
“你是说我班主任？”罗小邪瞪眼。“别开玩笑，就她那模样，能当个屁的皇帝？”
“你对她的成见似乎很深？”李岚笑道。
“谁会喜欢一个疯女人？这又不是什么游戏小说，病娇可不吃香。”
“呵呵。”李岚拿起手机，将录音偷偷发了出去。
“现在你知道锦衣卫是谁创办的了，还有一个人，莫轻云……算了，我就直说吧。江湖百晓生这个外号，你应该听过吧？我记得《群雄逐鹿》里好像有提到过。”
罗小邪点头，迟疑道：“你别告诉我，我认识的那个莫青梨真的是他儿子。”
“的确是，不过这不是重点。”李岚摆手，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颇为担忧地看了眼窗外。
“重点？”罗小邪愈发头疼。
“你不觉得，江湖百晓生这种外号，跟锦衣卫很配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是有点。”
“最初的锦衣卫，因为罗格自己的学生人数不够，填充了很多莫轻云的人进去。这其中有部分世代相传，就跟部分锦衣卫一样。”
说到这，李岚眼帘低垂，面带忧伤。
“他们的子孙，旁系侧支倒也罢了，单带嫡传的，出生起就注定了一生的命运，作为双面间谍活在锦衣卫这个庞大体系里，一辈子都没有自由。比如我，比如某个很懒的吉他手。”
罗小邪抬头，满眼震惊，李岚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
下意识的，罗小邪看向窗外，又看了看店员和监控的方向，甚至还看了眼自己和李岚的手机。
看着他如此紧张的模样，李岚忍不住有些开心地笑了笑。
“别看了，真要有人监视，我早就被一枪狙死了，哪还能等到现在把话说完？”
罗小邪微愣，心神逐渐平缓。片刻，又想到了什么，疑惑道：
“你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我不觉得我跟这些事情有关系。”
“也许吧。”李岚点点头，有些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还是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你想知道都来不及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再多的，呵——我也不方便再说了。”
罗小邪感觉她话里有话，但一时被头疼所扰，思绪没能反应过来。
“其实我本不该告诉你这些的，但如果不说的话又总觉得念头不够通达，希望结果如我所愿吧。”李岚起身，留下这么句奇奇怪怪的话，没有解释什么，径直离开。
临门一脚，李岚又忽然回过头来，笑道：
“对了，其实如果你真的跟我表白的话，我会接受哦。”
她笑得很灿烂，但又有点凄惨。
罗小邪不明所以，仍然抱着头皱眉思索着什么。
直到甜品店打烊，罗小邪又要了一份玫瑰一口酥走在回医院的路上，才猛地想到了什么。
此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原一点钟乐队贝斯手李岚今夜于永夜城遭遇歹徒持刀行凶，疑似情杀。]
有人对他转发了一条新闻。
这下，河石乐队的问题似乎被解决了。
哦，还有个鼓手……但，有冰山美人鼓手当替补，谁会在乎他罗小邪呢？
漆黑的夜空再度飘起细雪，罗小邪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想要用雪花给灼热的眼眶降降温，但半点效果也没有。
他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李岚要说“不方便再说”，也懂了她出门时的凄然。
是再说的具体一点，暗中的杀手就不得不直接狙杀她了吧？
她其实很明白，走出大门就是她的死期。
但是，她为什么要说呢？
是爱么？罗小邪并不相信。
旧的谜团未解，新的谜团又生，或许随着李岚的死，她的真相将永远成为不解之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