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撒尔的若昂二世死了?!”
当前伊撒尔公爵夫妇身亡的消息花费月余旅途,终于得以飞进诺尼托行宫时,王国国王佩德罗六世正为他刚刚出生就夭折的私生子在小教堂中祈祷。
听闻这意料之外的消息,狂喜霎时激荡在他心中,将丧子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记得非常清楚,自己嫁入伊撒尔公国的妹妹只有一个年幼的独子,而帕卡利斯家也并非树大根深的古老家族,若昂二世突如其来的死亡足以动摇其公国的稳固。
只要思及此处,记忆中从寒冷之地输送而来的财富所化做的奢靡至极的上等器物、光芒闪烁的昂贵珠宝,以及环绕四周的谄媚面孔就止不住浮现在佩德罗六世眼前,让他头脑发昏,让他目眩神迷。
他不禁开始幻想在收复伊撒尔后,自己的名字将如何忝列于荣耀的祖先“征服者”佩德罗一世、“黄金王”佩德罗三世、“太阳王”佩德罗四世之后,又如何以伟大君主的身份被世人铭记心中,而非重蹈佩德罗二世和五世影子般籍籍无名的宿命。
然而这份溢于言表的喜悦却没能持续太久,弗格森·多梅特主教那张微笑始终和煦如一的面容伴随着他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的呼唤,出现在佩德罗二世的面前:“国王陛下?您看起来有些伤心过度,需要我帮您请宫廷医师过来吗?”
二十六岁的弗格森·多梅特主教有着浓密的金棕色短发,一双绿眼睛深邃剔透,眼尾略弯上翘,饱满的嘴唇总是带着笑意,带来几分顽童般的狡黠,幸而高挺的鹰钩鼻和硬挺的脸部轮廓挽救了他的男子气质,以免他的面容看起来过于女气。
但这天使般俊美的面孔并不能阻止在虚构场景中飘飘然的灵魂刹那间坠入现世,理智的沁入使得佩德罗六世的心头的热意大为冷却,也让他清楚得意识到现实并不会按照他的想法来。
于是他按了按有些发昏的头,做出有些虚假的悲伤神情道:“那就请一位医师过来吧,抱歉,神让这等残酷之事降临在我身上实在让我的悲痛难以自已,在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什么激动人心的消息想必都无法抚慰我失去至亲的痛楚。”
“陛下,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考虑到大局,您必须把心神投在伊撒尔公国的问题上。”多梅特主教礼节性地安慰一番,得到佩德罗六世的点头肯定,才不动声色地引导道:“正如信使所说,如今伊撒尔公国由前公爵若昂二世的姐姐康兰·帕卡利斯摄政,这位女爵曾代表其父多次残酷镇压境内骚乱并代理内政,但考虑到其未曾或许,我实在怀疑这位女爵是否具备抚育一位年幼公爵的能力。”
尽管多梅特主教把康兰描绘成无恶不作的老妖婆形象,但王室扮演的角色也未必多么伟光正,非要说的话伊撒尔公国的混乱至少有八成尽数出自王室的手笔。
正是由于宣布承认伊撒尔的独立和自治,并为不同叛军划分统治地域,却又总是出于“正义”和“怜悯”支持内斗,伊撒尔才迟迟不能结束分裂。
尽管后来帕卡利斯家族异军突起,致使王室没能在应付过大贵族后重新控制伊撒尔,但十项全能且气运拉满的若昂一世仍是虚耗了近四十年的光阴,才在步入老年时勉强统一伊撒尔公国,最后临了还得接受王国封绶的公爵之位,以便集中力量安抚倒戈势力和镇压反对势力。
“我又没办法在摄政者健在的情况下把堂堂一位公爵抢进宫廷里?”佩德罗六世不高兴的抱怨,可出于对多梅特主教的倚重和信任,他又不太敢相信地反问:“我能吗?”
作为一个国王,佩德罗六世简直就像西瓜中间那一勺又沙又甜,不过这并不影响贵族对他深沉的爱。即便他们一生中可能爱上不同的情人,但国王,他们永远爱好糊弄的。
于是多梅特主教委婉态度否决了佩德罗六世的奇思妙想,几乎明示国王要制造借口迂回干涉伊撒尔公国内政:“所以作为皈依辉光的虔诚信徒,我诚恳地认为您有必要向伊撒尔公国的康兰阁下极其境内贵族提出诉求,要求他们确保您的外甥,一位年幼失怙的公爵阁下不受居心叵测之人的毒害,要求其发誓追究伊利亚公主的死因,并指名如若您的合理诉求未能得到满足,不然便要为寻求正义诉诸武力。”
“哦,原来是这样。”佩德罗六世有些失望,因为这比他期望中大获全胜实在差的远,他眯着眼睛沉思了会,又开始低声吐露出其他图谋:“不过我或许能为我可怜的外甥做得更多,我的女儿维罗妮卡今年正好七岁,同龄人的相伴或许能抚慰他的苦痛。”
多梅特主教对此不置可否。
一个英明的君主不应当小瞧女人,但也不应该抓着女人的裙子不放。倘若没有足够的政治和军事力量,联姻只是让公主白白牺牲,而王室血统也不能成为操纵政治的傀儡丝。
不过他当然不会扫国王的兴,毕竟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而要为维罗妮卡公主奋战的蛇发女妖能把国王和他的情妇“逐出”宫廷、自己盘踞在布里索宫,也用不上他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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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布里索宫。
当信使匆匆穿过翡翠厅,为王后尤妮丝·赫布尔捎来密探送来的最新消息时,尤妮丝正监督七岁的女儿维罗妮卡做功课。
作为王室公主,维罗妮卡除了最基础的礼仪和宗教教义外,还需要在十岁前能娴熟演奏竖琴,精通通用语、阿姆伊语、弗卢吉尼雅语及其相关俚语,并能够使用不同语言欣赏和创作诗歌作品,以便她能在未来胜任王室成员的种种角色。
“王后陛下,诺尼托行宫传来消息,盖特里男爵夫人产下一名男婴,但三个小时后这个婴儿就回归了辉光的怀抱,国王陛下非常伤心,并告诉盖特里男爵夫人他将会在中央大教堂为他的私生子举行葬礼……”信使一边兢兢业业地汇报,一边小心翼翼地瞧着尤妮丝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