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啊……会是休息的好季节吧？”霍尔本想随便说些什么搭话，但刚说出口便觉得沉重起来。
对总是和新年捆绑在一起的冬季，他总是厌烦多于喜欢，但事到如今，就算是最讨厌的走亲戚环节，现在想要再经历，已是不可能了，甚至这份哽在胸口的苦涩也无法诉说。
瑞雯专注地盯着奥德琳夫人蜡封她的信件，听见霍尔说话本打算分出点心神应付就好，却不成想只是一瞥注意力被霍尔近乎错觉般出现又消失的低落洗劫一空。
刹那间，无数或冠冕堂皇或明嘲暗讽的话语在脑海里鱼群般在脑海里来回游动，带来一种抓耳挠腮但依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欲言而不能。
她心虚地移开眼睛，又欲盖弥彰地移回来，作用蹩脚的情商搜索枯肠才挤出些许至少切合主题的话：“冬季也是打猎的好季节，天气这么冷，野外有食物的地方很少，所以猎物活动范围会变小，更容易追猎，设陷阱也很方便。”
独立处理情绪垃圾是成人应有的义务，霍尔从未想过推脱责任，而瑞雯使出的转移话题大法更广泛应用在逃避责任而非安慰别人。
苹果充电器接安卓手机充电口，不过好在结果还不错。由于见多了瑞雯长篇大论重拳出击，却从未和她正经坐下来长聊的霍尔，头一次听她这么正常地说话，心下不习惯之余，又觉得有几分受宠若惊。
“你也会去打猎吗？”霍尔有些好奇。
“怎么会？地上覆盖着雪，许多地形都变得危险，又要小心不惊动猎物，魔兽也会在这个季节出没，我去了什么也不会做，会添很多麻烦的。”瑞雯说着不自觉就向前坐了坐，笑着说道：“闲暇时间多的夏季，舅舅会带我们去玩打猎游戏。”
“打猎游戏？”霍尔好奇地问道，至于“魔兽”这个词汇则被他选择性地忽略了。
这是由于通用语词汇是从阿姆伊语词汇变体得到的，不认识的陌生词语的意思只能从它的阿姆伊语词根猜测。
而“魔兽”的对应的阿姆伊语词根自然是“有魔力的”，但霍尔阿姆伊语学习进度才对标小学语文日月山，以他目前浅薄的词汇量，再辅以唯物主义斗士信仰，与“魔兽”沾点边的词根只有“可怕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魔兽”释作“可怕的野兽”。
瑞雯解释道：“对，兔子生育又多又快，会掘洞、吃庄稼，所以无论哪个季节都要在田地里设法捕杀。舅舅会挑一些瘦小的兔子，放在围栏里教我和弟弟妹妹们射兔子，只是射不中的时候居多。”
霍尔问道：“要是肥一点的兔子不是更好射中？”
“这就错了。”瑞雯笑的有些得意，她解释道：“我舅舅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兔子经常被捕杀，要不是狡猾而强壮就不可能长得太大，所以多见箭射过来几次就能掌握急转躲避的关窍，就是舅舅也有射不中的时候，更别说是我们了。”
眼见着两人聊天进行得越来越顺畅，奥德琳夫人脸上和煦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假。一个在异国他乡毫无根基的侍女，所能抓住的不过是她侍奉的主人，而随着青春凋零衰朽，这种冲动只会愈加强烈。
然而，现实向来不屈从于人的诉求，无论这诉求蕴含着多么巨大的力量。
奥德琳夫人诚然想要用她只是看不惯贱民坐在公爵身畔解释她为何不太喜欢瑞雯，讨厌她和霍尔的接触，但在内心奥德琳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开始捉摸不透霍尔的心思，也愈加难以与他有什么话题可说。曾经熟悉的东西，如同她那被虚掷了的青春般，在她眼前无法避免地在流逝。
“阁下，您要的卡片在这里。”奥德琳夫人借递东西的时机打断道，她故意站在霍尔和瑞雯中间，想要把两人隔开。
霍尔接过印花的卡片，边提笔写下祝福语，边询问道：“你家人都叫什么名字？”
瑞雯有一瞬间惊诧，随即便明白过来，详细说出了家人的名字和拼写：“伊西斯和希尔达是我的舅舅舅母，还有米诺斯和肖娅，我的弟弟妹妹。”
写好卡片，霍尔将它交给奥德琳夫人，吩咐她把卡片和信件装在一起。
请柬堆成小山，瑞雯也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要继续说的。虽然呆坐在这陪霍尔处理这些无聊又琐碎信件实在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去温习功课，但倘若直言在这待着浪费时间，又显得她实在骄纵。
于是她眼睛悄悄在奥德琳夫人身上打了个转，小诡计已经成熟于心。她故意先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奥德琳夫人，这才行了一个礼道：“谢谢您，霍尔阁下，但现在请允许我告辞。”
倘若在初见那几次，她这副模样或许还能把霍尔骗过去，但见惯了她大战文学教师三百回合，从无败绩，胜多平少，现在这小鹿般怯生生的目光就好像世界拳王拧不开矿泉水盖，实在让霍尔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把目光偏移到面前的桌面，欲盖弥彰地掩住半张脸，这才故作庄严地点头同意，用手势示意瑞雯可以自行离开。
此时瑞雯仍未察觉异常，只是在如愿以偿后，脚步轻快地离开了书房。
毕竟就算全图侦查是天生就点了的技能，但一直开着也是件耗费心力的事，更何况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是那么好、那么和她心意，自然忍不住有点得意忘形，少观察了别人脸色。
“瑞雯小姐真像踩空树枝的小鸟一样可爱。”奥德琳夫人听到门关闭时的那一声轻响后就微微叹息着说道。
她口中佯装称赞，实则将瑞雯畏怯的原因推给了她自己不成熟懂事。
霍尔用笔尖轻轻点了点纸张，笑着回护道：“她是有点冒失，不过要是所有人都像发条玩具似的处处合规，那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奥德琳夫人随后顺着霍尔意思说了些没营养的场面话，但她心中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有待商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