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卡利斯城堡的主楼宴饮欢乐,但这和身在翼楼的艾拉拉、赛琳娜以及不入流的侍从都没什么关系。
若是在悦耳动听的音乐和色彩缤纷的裙摆间,艾拉拉总能发现乐趣,但在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她也总是不可逆转地陷入名为“无聊”的衰败。
帕卡利斯城堡不是让人乱跑的地方,而达芙妮也不在身旁,所以艾拉拉在把糊墙缝的白灰纹路都欣赏了一遍后,终于不得不垮起个批脸,推了推安坐于椅子上读书的赛琳娜,抱怨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是快下蛋的老母鸡吗?又是乱动乱叫。”赛琳娜岿然不动。
赛琳娜和艾拉拉光虽说是因为达芙妮相识,但达芙妮大多数时间都得遵照父亲安排,在多梅特宅学习各种功课,反倒是赛琳娜和达芙妮在教堂抬头不见、低头见,性格相斥又回回拌嘴,一来二去也就成了老熟人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艾拉拉抱怨着就霍然起身,焦躁地又抓头发又打转,好像浑身都爬了虱子似的。
自从卸任圣女一职,艾拉拉就再也没服用药物保持银白色的头发了,如今发根处已经恢复了她原本的棕红色。虽说外观上瞧起来有够非主流的,但好在不像之前那样一抓就掉一把,至少艾拉拉发脾气时不会因为担心把自己薅秃了更不高兴。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说话。”赛琳娜烦不胜烦,用力合上法术典籍抄本,眼睛对着艾拉拉就是狠狠一瞪。
艾拉拉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我们该拿那个丑鬼怎么办?我总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忍着她,我可忍不了。”
“就是要让她消失,我们才不能针对她。”赛琳娜冷冷道。
对于阿尔瓦,赛琳娜有种经过垃圾堆前、淡淡恶臭挥之不去的难受感,不过她把这解释为对艾拉拉直觉的信任。毕竟艾拉拉在某些方面的确肤浅,但她那毫无缘由的直觉总能帮助她在口无遮拦、横行无忌之余,避开无法抵御的敌人。
在赛琳娜的主观之外,阿尔瓦本身也不怀好意,仔细思索的确存在许多违和。谁家好人相貌有缺且流落街头还整那么大少爷脾气,干什么都我行我素,到了新的环境也不热心发展和维护人际关系,好似是能随时跑路似的,瞧着就有些可疑。
因而赛琳娜希望能够继续隔绝阿尔瓦与侍从的交往,防范这位不速之客获取信息的同时,通过边缘化来尽快将之驱逐。
但艾拉拉显然不是能和赛琳娜心有灵犀的人,她听了赛琳娜的话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压低声音害怕又有几分激动道:“你是说我们找个晚上偷偷把她杀了?”
“杀了她,然后呢?怎么处理尸体,怎么瞒住达芙妮,怎么应付追查?”赛琳娜翻了个白眼反问,她本不欲多说,但耐不住艾拉拉说话不过脑子,只好解释起来:“这事是你的主场,别让侍从们和那个人接触,做事也不要带着她,更不要和达芙妮阁下提起她。等达芙妮阁下把她忘了,侍从们也习惯忽视她,我们就可以很轻松让她到别的地方干活了。”
艾拉拉听了,脑子难得转了一回,低头思索了片刻,认真道:“不,不能这样,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我应该想办法让她参加侍从聚会,不过是她不喜欢和不擅长的,再告诉其他侍从说她清高或者瞧不起别人……”
听着艾拉拉难得逻辑爆发的计划,赛琳娜心中忽然一动,不由得坐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发现会有危险?”
艾拉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事关自己的傻表妹,对手又是讨厌的丑鬼,一向不大喜欢的赛琳娜也因为战线一致的缘故变得有几分讨喜起来。
所以她抓着头发艰难整理话语,并老实答道:“我想想……应该是总管很可能跟达芙妮提起吧?他和侍女侍卫关系都很好,经常过来关怀近况,侍从里那点事瞒不过所有人就肯定瞒不过他。说不准哪天就被‘恕我提醒’或者‘有件事您或许得知道’,那总管这么干好几次了,到时候达芙妮知道了咱们干的破事肯定会生气……”
赛琳娜沉默了片刻,轻声吐露自己的猜测:“我在想,总管是不是故意把那家伙留下来的。”
“那老出生也居心不良?!”艾拉拉瞪大眼睛,咆哮着一蹦三尺高,而总管却不幸跌落云端,称呼被降格为老出生。
“你过分了。”赛琳娜先是不悦地呵斥,接着才为总管正名道:“总管说不准是想让达芙妮吃个教训,他知道的十有八九比我们要多呢,再说他也没必要陷害达芙妮,毕竟他只是个平民,能近身侍奉且影响一位贵族的决断简直是得到了辉光的恩赐,不可能浪费掉这个机会。”
“不行!不行!”艾拉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紧紧搂住赛琳娜的胳膊,似乎这样就能挽回赛琳娜的立场:“你还不知道达芙妮么,她能记住什么教训?要是被骗了,她肯定晚上要连着偷偷哭好几天,指不定过了十年八年想起来还一边反省自己做错了事情,伤害了多少人,一边掉眼泪珠子。”
赛琳娜使劲掰开艾拉拉的手,否决道:“我倒觉得总管做的没错,或许达芙妮应该吃个教训。”
由于认为阿尔瓦是个女性,所以赛琳娜认为达芙妮在他身上栽个跟头是再合算不过的事。因为被女人欺骗感情、卷走钱的损失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毕竟对于上流贵族而言,只要不搞出人命来,就没有挽不回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要是只损失些许钱财,就能让同情心有些泛滥且缺乏警惕的达芙妮得到教训,从此抛却对弱势者的怜悯,成为唯利是图的合格老板,那怎么看都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反正就是不行!”艾拉拉说着就恼了,她指着赛琳娜阴谋论道:“我跟达芙妮是天下第一好,你休想破坏我们的关系。”
不可否认的是,年幼时生活在斤斤计较的商家庭的经历,造就了艾拉拉忍不住损公肥私又贪小便宜的毛病,但在大是大非上她立场向来坚决:对外欺负谁都行,对内绝对不能抱坏心思。
特别是对达芙妮,这怎么说也是她表妹。虽然因为自卑感总是不能直面达芙妮的好意,但艾拉拉心里却稀罕达芙妮稀罕得不行。就像抱团的幼猫幼犬,叠在一块嫌挤,分开了又往一起蹬。
“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赛琳娜敷衍着,没有继续和艾拉拉争辩。毕竟艾拉拉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真要吵起来了,肯定是赖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