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峰就这样被随意的扔进了森林。
严厉的森林平等的对待所有生物。
平等的让所有外来者迷路,平等的折磨他们的心智。
在绿色迷宫里徘徊,严峰忘记了时间,放弃了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前进。
绿色的海洋将他淹没,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形无垠的海水贪婪地榨取着他所剩不多的精力,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依然感到窒息。
饥渴,疲惫,劳累化成的大山在严峰的身上,每迈出一步他就得使出全部的力气,却留不下一个脚印。
『那个女人果然还是对我下手了吗?』
『城镇到底在哪里啊!』
『应该是不小心的吧?』
『可是偏的也太远了吧!』
『啊啊啊!要杀我还是来个痛快的吧!』
洺梦展示过,‘梦’里的世界多种多样,充满着未知和危险,工作人员在“入梦”后死亡的情况并不少见,不过这个神秘的公司有不少办法让自己的员工回光返照。
但严峰现在只是个临时工。
暂且不论公司是否会关心编外人员,在一人“入梦”的情况下,维持整个“梦”的正常稳定运转的人,只有严峰。
如果自己现在不幸牺牲,这个梦能不能维持下去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运气不好人去梦散,自己说不定连尸体都剩不下。
就这么倒在了森林里,讣告上写着“超能力临时工因在森林里迷路而殉职”给人听说了不得笑死啊。
『我死了,那女人会被追责吗?』
『不死也要让她出点血!』
严峰艰难的挪动着身躯,周围高大的树木好像在不断变化,仔细看却发现一模一样。
它们居高临下,默默目视闯入者的窘迫,展现着自然的威严。
『好歹放两只猛兽在路上嘛,也算我努力过了啊!』
突然,严峰感觉脚下的摩擦力消失了,整个人一瞬间腾空了,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下雨了?什么时候?』
没等他感到疼痛,又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真来野兽啊?』
来者比猛兽还要暴力。
山洪愤怒的咆哮着,警告所有可能不怀好意的拦路者,让它们自觉离开。
而此时的严峰恰好摔进了它的必经之路。
『啊哈,完蛋了。』
离开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严峰也没有余力了。
严峰自暴自弃的闭上了双眼,浮躁的心与干涸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平静。
看见不自量力的拦路者还没有离开,恼怒的山洪毫不留情的把他吞了下去,然后继续前进。
严峰在水中翻腾着,冰冷的洪水刺激着他,重新激活了他的部分神经。
『淦,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已经快被遗忘的能力再次被驱动,“玩具剑”又出现在了严峰的背上。
『很好,没碎。』
严峰反手撑住剑柄。
『你不动是吧?我动!』
在确定了它的位置之后,严峰剑当成了浮板,用仅剩的力气把自己一点一点的推了上去。
『果然违反物理学的东西就是好用啊。』
人没背被推上去一点,剑也在背后上升一点。
严峰就这样一点点的把自己推出水面,又夺回了呼吸的权力。
劫后余生的严峰没有选择上岸,而是脱掉了打湿的衣物,给自己留下了最后点体面以后,把碍事的东西全部丢弃进了水里。
暴躁的山洪势不可挡的冲了一阵,不久就被更加强硬的地势驯服了下来。
严峰就这样浮在水面上,随着缓和的水流徐徐前进。
严峰决心成为一个野人,正式开始荒野求生,能苟活一天算一天,最好能撑到洺梦出现,给她展现一下自然的粗犷。
『混蛋女人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正在他得意之际,水流突然加速,把他从山崖上推了下去。
疲惫到绝望的身体已经受不了这巨大的冲击,严峰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严峰终于做了一个自己的梦。
广阔天空万里无云,天光轻轻洒满了林地。一条花海自林地自深处流出,弯弯绕绕。
周围高大的林木宠溺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它能在阳光下肆意折腾。
花海流过他的脚下,又延伸至远处的山崖。
严峰顺着斑斓的花海,踩着光向山崖走去。
周围的林木依旧给它留足了空间,但花海最终落下了山崖。
阳光照亮了它最后的冲刺的轨迹,挺拔的树木就站在轨迹两旁。
一名少女沐浴在悬崖边的花田之中,她静静的躺在一朵波斯菊旁边,洁白的连衣裙摆贴着蒲公英随着清风起舞。
『欸?花仙子?』
严峰想走进一点看看,他忽然想起自己一丝不挂的状态,不禁老脸一红。
不仅脸红,身体也开始发热。
而且越来越热,他觉得快要融化了。
严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阔别已久的床上。
虽然是不太柔软的床。
严峰默默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了没有。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明亮的灯光晃得人眼花。
不一会儿,他大脑就收到了身上每一块肌肉的抗议,不仅如此,身上还有不少伤口等着他去处理。
但是他没有精力去理会自己的肉体,他只想融化在这温暖的被子里。
突然,门开了,一个灰蓝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木杯子。
“醒了就别装死了。”
陌生的女人走到床边坐下。
“都说了多少次了汛期不要下水游泳,这么就不长记性呢?”
严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想辩解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这种情况。
他只好沉默的接过了木杯。
杯子里装着冒着热气的奶,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的他,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女人看着他喝完杯里的东西,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爱丽丝,露普镇的医生。”
『爱丽丝...西式幻想啊,入乡随俗吧。』
“叫我罗兰就行,是被人骗到森林里见面,然后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严峰决定实话实说。
“你们见面是需要脱光衣服的那种?”
看来爱丽丝完全没有相信,好像还有点生气。
严峰有点尴尬,硬头皮解释道:
“脱了衣服才能浮在水面上啊!”
“你都能浮上去了,为什么不上岸?”
“我迷路了好久了,不想再走路......”
“噗哈哈哈哈”
爱丽丝被气笑了,面前这个成年人比小孩子还幼稚。
严峰在一边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半晌,爱丽丝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喜欢游泳过段时间再去,听到没有!”
严峰放弃了狡辩,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好的,爱丽丝医生。”
“叫我爱丽丝就行。”
卧室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爱丽丝让严峰躺好后,就出去开门了。
严峰躺在床上,开始打量起了周围。
这里应该说不上是医院,更像是个人诊所。狭窄的房间内摆着两张床,用白色的床帘简单隔开,严峰就躺在靠窗的一边。
床对面是一张桌子,好像是办公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一样的东西。
现在严峰彻底清醒了,他看向窗外,没有什么景色,现在还是夜晚。
外面漆黑一片,屋子里却十分整洁明亮。
『等等,白光?』
严峰看向了光源,一盏吊灯正在自己的头上努力的工作,想照亮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历史上最早出现灯泡好像也是在十九世纪末了啊?』
『这个世界电力已经得到运用了?』
严峰忘记了浑身的酸痛,好奇的走下了床,想看看桌上的设备。
原始。
这是严峰第一时间,也是最后确定的结论。
无论这个世界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至少在这里找不到一点近代文明的痕迹。
桌上的杂乱的文件里,混杂着羊皮纸,草纸,木片之类的小玩意儿,像是要用来写东西。
桌架上整齐的摆着羽毛笔和几块石墨。
它们都与头上的吊灯格格不入,像是从中世纪穿越而来。
『或者说头上的灯才是穿越者?』
『也有可能不是电器,而是“魔法”也说不定。』
严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声尖叫传来,他才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