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它正被一群大汉围在中间。
像她这种刚诞生不久的小人鱼，还没有多少妖力，不像成年人鱼那样能兴风作浪，遇到人类也不会太慌。
特别是最近几十年，新一代人鱼思想比较开放，已经不满足于躲避人类生存，而是主动出击教训那些想抓它们的恶人。她有很多同族在海上设陷阱，用歌声引诱过往船只触礁沉没，把上面的人类当食物吃掉。
但她这种幼年期的人鱼还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她诞生在一颗贝壳之中，不幸的是诞生她的贝壳被人类捡到带到家里做了装饰品，因此她出生就在人类控制的地盘上。
从贝壳中出来，凭本能她逃出了人类的家，她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必须每走一段路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息，终于被一些有见识的人类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人鱼养大之后，哭泣时能产生珍珠般的鲛人泪，服用能保持青春又能治病，做装饰品则贵重至极。
所以，自己这是运气不好，被人逮到了么？
“老大，就是一条小鱼，有啥用？放了吧！”她听到人群中一个瘦小的男子说。
“不读书！没文化！”刀疤脸的大汉一巴掌扇到那个人的头上，“这是幼年人鱼，你看她身上不是有一道粉色的印记吗？虽然现在还是鱼的样子，但长大以后就会慢慢发育出人身，最后长成一半人一半鱼的妖怪，能产鲛人泪！喝了能保持青春！”
“老大你这个模样还有保持青春的价值么……”
“啪！”
周围盯着她的人类脸上都浮现着贪婪的神色，看的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不过好像听他们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养大，而不是杀了吃肉，还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生活变成了被圈养。
虽然无聊了一些，她很快也适应了这个鱼缸生活。每天吃饭喝水，看着外面这些人对自己流口水，讨论着将来如何分配她身上的财富。
谁还不是生活在鱼缸里呢？大小不同罢了。
这些人也是可笑，得了鲛人泪又如何？他们那个模样，还有保持青春的必要？
宝物只会给拥有的人招来灾祸，只怕到时候换不来钱，人家来个杀人夺宝，反倒可怜了一条性命。
过了些日子，她感觉自己像是长大了一圈。
某天突然门被踢开。有一群人闯进这个狭小的破屋子。
屋内的人立刻警觉起来，纷纷拿起随身的刀剑，怒视着这些闯入者。
“有了人鱼藏着不说，想独吞？”
“呸！这人鱼是我们发现的，凭什么分给你？”
“抢劫还分先后？不交出人鱼，把你一块宰了！”
来人都带着武器，双方吵了几句便大打出手，这破屋子顿时变成了战场，屋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巴烂。
她感觉机会来了，趁着双方打的你死我活，用妖力吸住一团水包裹住身体，一跃跳出鱼缸，然后拼命地跑。
很快那两伙人发现她逃跑了，立刻停止了厮杀，联手来追她。
她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地跑，一条小溪出现在她前方，她连忙跳了进去，在溪水中，速度快了很多，渐渐地将那些人甩开了。
这是一座美丽的庄园，田野里种着各种作物，一旁还有着牧场，养着牛马之类的在其中，她没想到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还能有这种幽静的庄园，不知道里面住着的是什么人。
她正醉心于欣赏美景，突然眼前一黑，她心里大叫不好，这是又被人抓了……
因为能产鲛人泪，人鱼的生活可谓处处是陷阱。
希望这次是个养眼的人……她不禁叹气。
既然都是被抓，好歹这次来个养眼的主人吧……
眼前一片漆黑，她只能听外界的声音，好像那两伙人追来了，有个女孩子的声音，那些人好像很怕她，被她骂跑了。
争吵结束之后片刻，蒙着她的黑布被揭开，刺眼的亮光传来。
是个女孩子，长得漂漂亮亮的，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别怕，他们都走了。”女孩开口，声音纯净自然。
她吐着泡泡，并不回应，因为年纪太小，等发育出人身之后，她才能说话。
女孩也不因为她不回应而生气，只是托着下巴看着装着她的鱼缸：“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流落到这里了？那些人见了你，必是红了眼的。”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她的祈祷成真了，相比于之前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这个女孩显得十分养眼。
女孩把她带到室内，放在了自己房间内，当普通鱼那样养，还叮嘱她不要说话不要乱跑，不然给人发现就糟了。
她就真的没乱跑，每天等着对方来给自己喂食。
人类的食物也很好吃，虽然不吃东西她也饿不死，可这女孩给她的食物都掺杂了一些灵药的成分，她觉得自己的成长越来越快了。
女孩经常来和她谈天说地，尽管她无法回答，只能听，女孩还是非常喜欢和她说话，似乎她只要倾听就够了。
她也喜欢这样听女孩说话，这女孩说的话蛮好听的。
“我叫克里斯蒂娜，你记不住的话叫我蒂娜也行。”女孩说，“你叫什么？”
她继续吐泡。
“忘了你从小颠沛流离，大概没有名字吧……不然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女孩自说自话道，“露西怎么样？适合女孩子。”
她身上是粉色印记，蓝色印记代表男性，在没长大之前只能这样区分。
借着灵药的灵气，她的成长速度飞快，很快原有鱼缸就装不下了，克里斯蒂娜又换了个大鱼缸。
可这样一来就没法像以前那样藏在储物柜里了，连卧室都显得狭小，克里斯蒂娜只能将她转移到她们的会议室。
这座庄园还有一些其他人，各色各样的都有，让她开了眼界了，这些人有时候像是很忙，好多天都不见人影，有时候又像是很悠闲，整天在那钓鱼。
每隔一段时间这些人就会聚集到这间会议室里讨论问题，她直接白占了个旁听席……旁听鱼缸，看着这些人在那争的面红耳赤。
具体的东西她都听不太懂，就只记得这些人经常说一些什么加工资啊……工时改革啊……什么的话题，吐沫星子横飞，简直比当初那些人抓到她的时候还激动。
人类的事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她只有在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时才感到安心，夏天的夜里有时候热的睡不着，对方就会和她讲一些人类的小趣事，她对外面世界的了解基本都是听对方讲。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心也与日俱增，她开始想走出去看看。
但是那个叫克里斯蒂娜的女孩说不行，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不能随便出去。
回想起当初被各种抓起来圈养的经历，倒确实如此，可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和圈养没区别。克里斯蒂娜安慰她，说等她发育到成熟期了就可以出去了。
她偷跑了几次，都被克里斯蒂娜及时发现抓了回来，还给她设置了禁制，让她出不去，搞得她发了好些脾气。
克里斯蒂娜用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各种哄她。
她的身体越来越大，鱼缸已经装不下了。
身上的粉色印记消失了，上半身已经发育成人形，她只能用水裹住自己，体型大起来之后隐蔽度就越来越小，尽管庄园内地广人稀，也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发现。
直到有天深夜，月明星稀，克里斯蒂娜带她来到附近的小溪旁，也是她们初遇的地方。
“我不能再留你了。”克里斯蒂娜说，“你已经长大了，我这里藏不住你了，你该走了。”
她呆呆地看着这个女孩。
“你可以顺着这条溪水到河水，之后进入大海，中间别停顿，虽然你现在成熟了，要是遇到团队猎人，只怕也是招架不住。”
“你……不留我了？”她心里突然有些难受。
算起来，从出生至今，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傻瓜，你长太大了，我这里这么小，哪能藏的住你？”克里斯蒂娜也是叹息，“要是让人发现，又要麻烦，人类贪心，祸事又不远了……我早说了，等你长大了就让你走，现在你长大了，可以走了。”
语气真诚，不似说谎。
她是真的说到做到，从头到尾她都没想从这个人鱼身上获得鲛人泪或者其他什么，除了一份情感。
她垂下了头去，她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对的，她不能让其他人类见到自己，不是所有人都会善待她，如果当初自己遇到的是其他人类，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那……我以后再来看你。”
克里斯蒂娜转身不再看她，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水声。
克里斯蒂娜再回身，已经不见了人影，只是在岸边留下了一片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物体。
……
克里斯蒂娜陪露西说了一会儿话，回忆了一下过去，时间已经很晚了，困意袭来，她准备回去睡觉了。
虽然不能永远留下，至少再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吧，露西想着，这小溪要容纳她现在巨大的躯体倒是有些为难，不过能和那个人见面，忍受几天也不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