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词典里通常被解释为人对其他人或事物所持有强烈,深刻,真挚的情感。对于人类而言,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感,正是因为对某种事物的爱之执念,人才有了目标,进而获得与生活相抗争的勇气。爱之于人如锚之于船。而张晓在这一天,断掉了自己的锚。
躺在湖边长椅上,想要让自己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但是做不到,能够感受到的只有麻木,空虚,张晓回想着今天的一天。
早上在实验室焊电路板做实验,被女友一通电话打进来提出分手,但没有时间难过,距离实验验收还有2h,噙着眼泪挂断后继续回到实验室调试电路,但最后仍没忍住,眼泪滴到了电路板上导致实验不过关,被老师臭骂一顿后来到湖边想要好好的大哭一顿发泄。
从5岁搬家后就相识,从16岁高二开始相恋,但从高二到大二,四年的时间里有一半时间是异地,再深厚的感情在一次次期望幻想被手机屏幕幻灭后,也会逐渐消逝,更何况最近双方都承受着巨大的学业压力,已经断断续续吵架吵了半年,忍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折磨选择放弃也是情有可原。
没有尝试挽回,张晓没有力气去说那种话,这学期繁重的学业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父母的期望也让他负担不起,升学,工作,赚钱,买房,成家,养子,未来的人生规划早已被固定,而这之中没有一丝留给他喘息的余地。
突如其来的分手,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用14年渗透进张晓生活的每一处,再用一通电话的时间从中彻底抽离,因此而留下的孔隙贯穿了张晓,也脆化了其外壳,没有征兆的———锚就这样的断开了,本来应该对此痛苦万分的张晓,却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后变得麻木,或者说失去了对悲伤或爱的感知能力。
第二天,从精神满满的起床去补做实验开始,“嗨呀嗨呀,老师昨天实验出问题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这次补做肯定万无一失的”,说着这样的话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名为张晓的存在,内心已经彻底的烂了,仅仅只是凭借着肌肉记忆一般伪装着与平日无异的模样,一样的勤奋好学,一样的阳光开朗,一样的满足所有人的期望。
一年后,在大三通信原理考试同时也是本科最后一门课程考试结束后,张晓失去了最后目标,无所适从的他散步到了河畔,夏夜的晚风吹起发丝,蝉鸣伴着流水谱写着此时此刻的协奏曲,张晓躺在长椅上,望着漫天繁星,尝试着幻想起未来,但没有欲望,没有目标之人,是无法完成幻想这一行为的,对于现在的张晓而言,所谓未来无论变成怎样自己都会欣然接受。
一声突兀的落水声打断了张晓的沉思,翻下长椅,借着月光寻声望去,在看见那个水中挣扎的少女时,张晓犹豫了,此时的河畔只有他一人,他大可装作视而不见,报警求助也可算上正义理智之举,但显然,那少女已经支撑不到救援人员到来,无论是哪种选择,生命的流逝已成定局。“救......救..我....”,差点淹没在水流声中的微弱的求救击碎了张晓的理智,那无疑是对生命的渴望,是仍对未来有所期盼之物的呼喊。
不再犹豫,张晓纵身跃入水中,像小时候和朋友一起水中嬉戏那样,一口气潜到少女身边将她抱住。缓缓向岸边游去。不过水流却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迅猛,昨天才刚下过一场暴雨,现在上游正在泄洪,湍急的水流带着泥沙,张晓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能紧紧抱住怀中少女的躯体,少女似乎已经因为呛水过多失去意识。终于到了岸边,张晓却没有力气再将其送上岸,只能牢牢抓紧岸边围栏垂下的铁链,期待有路人能够发现。
月色映照下少女苍白又惹人怜爱的面容,一眼就触动了张晓的内心,他不理解为何纯洁美丽的生命会在这样无人知晓之处悄然消逝,明明还对未来还抱有期盼,却要让他这个找不到未来的人来拯救。“给我好好活下去啊——”张晓控制不住的大吼,接着仿佛发泄着不满一般,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声的呼救。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路人听见了呼救赶来,最后的画面是将少女举起交给他们,接着抱着解脱一般的心情,张晓逐渐意识沉重,松开了早已脱力的右手....
故事并没有结束,少女并不是因为意外而坠水,在那一天父母车祸去世后绝望的她选择了以投河这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在落水的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她想到了哥哥,想到了对自己格外温柔的同桌,想到了一直陪着自己的朋友,想到了自己还有许多想做的事,她挣扎着发出呼救,然后在意识朦胧间看见了那个向自己而来的身影。
抢救醒来后的少女在听说少年被水冲走后险些再度崩溃,但脑海中却始终有一个信念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这样,少女以崭新的姿态再度开始她的人生,和因为“机缘巧合”而考来同一所大学的同桌相恋,在毕业后也成功找到心怡的工作,多年后已不再能称为少女的她在一次旅行中听说当地有过数次显灵的神庙,因此特地来到庙宇缠上红丝带向神明许下了愿望———希望那个拯救自己的少年也能得到足以获得救赎的人生,这是她在每去到一个地方都会做的事,关于那个少年的一切信息她都无从得知,因此她多年来只能一直以这种方式不断地向少年表示感激。
或许以往无数次的祈祷都是无用的自我欺骗之举,但唯独这一次,尽管她的祈祷十分无理,但仍然传递到了神明面前,对此,神明的回应是—“闻汝之祈愿,心服其诚,汝之所愿得应所求”
于意识恍惚间第一次受到答复的她错愕着抬起了头,却只看见了破旧的泥塑,昂首走出庙宇,背后飘扬着的红丝带末尾留下的是她的名字——方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