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官序列14，代号——<节制>，确认死亡。帝国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这段时间暂停任务，各自小心行事。”
<审判>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冰冷，仿佛死去的不是同僚，是个毫无关系的路人。
罗德和他一样，内心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干这行的，哪天死都不值得奇怪。
没有任务缠身，罗德一身清闲，不是泡在酒馆，就是躺床上。
似乎喝酒和玩女人，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凌晨五点，完事后的罗德回到屋中，无所事事地靠在二楼房间的椅子上。
有时候，他会觉得这种堕落的生活未免过于无聊，偶尔也想过要不要去做一些别的事情，不过最终还是都放弃了。
因为罗德发现，他好像只会杀人。
除了杀人之外，他和那群行尸走肉般瘫在街头的醉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鸟儿的鸣叫声自窗外响起，东边的天空泛起一丝白光。
晨曦中，窗户对面的花朵在风中摇曳。
如雪般洁白的花瓣间，点缀着淡黄色的花蕊。
那是伊露西亚养的栀子花。
微风吹拂，沁人心脾的花香让罗德的头脑有些发昏。
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这么舒服过了。
鸟鸣，晨曦，花香，温暖的风，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不知不觉中，罗德的眼皮越发沉重。
他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根本没有一件好事，但是，总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
哐镗！
小巷另一边的窗户被打开，罗德瞬间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窗边，为栀子花浇水的伊露西亚。
注意到罗德的视线，对方莞尔一笑。
“罗德先生，早安。一大清早就坐在窗台前，是在干什么呢？”
“当然是在偷窥你了。”罗德很没好气。
想不到，他竟然会毫无防备地在窗台前呼呼大睡。
作为一个杀手来说，实在是过于失败。
“哈哈，那您还真是无可救药呢。”
伊露西亚开着玩笑，继续着浇水的工作。
太阳早已高高升起，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挂满水珠的栀子花充满生命的活力，毫不吝惜地绽放出娇艳的身姿。
罗德一阵恍惚，他记得几天前，花盆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栀子花，开了啊。”
“是啊，都是托罗德先生的福呢，按照您教的方法去做，果然一下子就开了。”
伊露西亚放下水壶，甜甜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罗德先生还很喜欢花呢。”
“一般吧。”罗德语气敷衍。
他不喜欢花，他的师傅喜欢花。
每次杀完人，师傅都会留下一朵花，去悼念那些因他而死的人。
听师傅说，这么做能减轻自己的罪孽。
罗德不在乎什么罪孽，只不过师傅这么做，他便也跟着这么做。
久而久之，就当成某种仪式一样习惯了。
说穿了，杀手的职业病而已。
“罗德先生，您最近很闲吗？”
“当然了，闲的不行。”
“不需要去进货吗？”
“这年头谁会过来买东西？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
一张纸片从伊露西亚的手心递出，在风魔法的帮助下晃悠悠地飘进罗德手里。
纸片上记载着一串地址。
“这是我帮忙做事的地方，有空就过来玩玩吧。”
“怎么，最近缺钱到要拉客人了？”
“嘿嘿，您就当是这样吧。”
伊露西亚两眼一弯，关上窗户。
傍晚十分，罗德来到了纸上记载的地方。
那是位于商业街附近的某个小酒馆。
装饰虽然不算华丽，但干净朴素，给人一种惬意的感觉。
推门而入，出来迎接的是穿着制服，笑眯眯的伊露西亚。
“这位客人，要来点什么呢？”
“来杯啤酒。”
“好的。”
罗德挑了个角落里的位子坐下，伊露西亚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半响后，她端过来一杯透明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是柠檬蜂蜜水。”
“我可不记得我点过这种东西。”罗德白了她一眼。
“连客人点的东西都弄不清楚，真亏你还能在这家店里待下去。”
“哎呀，因为我比较冒失嘛，这杯就当是请你的啦。”
伊露西亚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蜂蜜水黄澄澄的，冰块上飘着半片柠檬，杯壁上的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像是一颗颗钻石。
酒馆的氛围很平和，没有人大声喧嚷，也没有人昏睡在地板上。
挺舒服的。
罗德静静靠在墙壁上，看着伊露西亚挂着笑容，在人群之中忙碌着。
他突然觉得，伊露西亚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就像她养的栀子花一样。
自那之后，罗德偶尔会来到这间酒馆。
每当点完三杯啤酒，伊露西亚都会送上一杯柠檬蜂蜜水。
罗德讨厌甜食，但他还是都喝完了。
别人送的，不喝白不喝。
深夜，酒馆打烊，罗德和伊露西亚肩并肩地走在大街上。
“真是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让您送我回去。”
“就当是柠檬水的谢礼吧。”
“嘻嘻，没想到罗德先生也有这么正经的一面呢。”
伊露西亚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罗德瞥了她一眼。
“你今天好像格外开心？”
“因为我发工资了嘛。”
伊露西亚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在空中晃了晃。
“怎么样，要不要我请你喝一杯？”
“算了吧，我可没落魄到那种地步。”
幽蓝的夜空中，点缀着无数繁星，星光闪闪，似一副美丽的画卷。
伊露西亚指向一处，“罗德先生，您知道那颗星星吗？”
“不知道，也没兴趣。”
“那颗星叫莱耶尔星，是夏季里最明亮的星星哦。”
“哦，你好厉害。”
“嘿嘿，是吧，毕竟魔法和天文学也颇有渊源呢。”
伊露西亚有些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还差一点钱，就能凑齐去帝国魔法学院的学费啦，我得再加把劲才行呀！”
她挥舞着小拳头，显露出自己的决心。
罗德对此意兴阑珊。
“学了魔法干什么呢？是去杀人还是抢劫？”
伊露西亚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罗德，眼神中有一丝不解。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我遇到的魔法师都不是什么好家伙。”罗德无所谓地说到。
他向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有打算刻意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不过，伊露西亚却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她思考片刻后，微微抬起脑袋。
“我啊，小时候曾经被坏人拐走过。”
“喔。”
罗德挑起眉毛，他喜欢听故事。
“那时候，我一个人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然后呢。”
“然后呀，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正义的魔法师出现了，他杀掉了那群坏人，把我救出来了。”
伊露西亚仰望着夜空，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虽然他杀人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但对于我来说，他就是我的英雄，所以呀，我也想成为像他那样厉害的人。”
罗德嗤笑了几声，“这是三流的作家才会编出的故事。”
“信不信取决于罗德先生，不过成为正义的魔法师，去守护别人，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就是我的梦想。”
“这种听着让人脸红的话，也就只有脑袋空空的小孩才会成天挂在嘴边。”
“或许如此吧，不过，帮助孩子们实现他们的梦想，不正是我们大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罗德愣住了，他看见伊露西亚的眼眸明亮而纯洁，好像闪烁着什么耀眼的东西。
“说的好像很了不起一样，明明你不过也是个小屁孩而已...”
“嘻嘻，可能在大叔的眼里，确实是这样吧。”
“说多少遍了，别叫我大叔，我还年轻着呢”
罗德摇摇头，自顾自向前走去，伊露西亚小跑着追在身后。
两人的背影融在城市的黑暗里，星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