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坐定中苏醒。
柏岚看着桌子上的剑,内心有些复杂。
昨晚林染离开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现在依旧在眼前闪烁。
她…不应该是来退婚的么。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露出一副念念不舍的表情。
为什么…还要对自己有所留恋。
他自然知道林染身上背负着多少压力。
他也知道…林染对自己也并非是没有感情。
但这些都没有用。
如果林染是出于自己意愿想要过来退婚,她必然会将事情的影响力压缩到最小。
现在会闹得沸沸扬扬,更多是因为她的宗门。
十年修成的金丹期,即使放在天清宫的历史长河之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天才。
柏岚相信,即使自己天赋稍差,天清宫也绝不可能阻拦两人之间的婚事。
但偏偏…自己是不能修炼的废人。
以林染的修炼速度,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必然已成金丹。
金丹期,闭关动辄数十年。
两人若是成亲,林染只要稍微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出关时就会立马变成守寡的寡妇。
这样不单单是名声不好…还很容易让她的内心出现心魔。
所谓仙凡有别。
从古至今,修行者和凡俗之间的婚姻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柏岚取过剑,缓缓地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
“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我还留有幻想。
“忘了我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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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夏婕么。”
山路的台阶上,柏岚忽然听到一道呼唤自己的声音。
“不是。”
他并没有回头,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向上走着。
“所以…是由你来和我比试么?”
林染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声音也没什么变化。
或许已经从昨晚的失望中解脱。
这是好事。
“嗯。如果我脱离这副身躯,在几天之内都没有办法回到夏婕的身边…我怕她输的太惨,会影响道心,所以才自作主张。”
说完柏岚侧过脑袋,斜视着林染:“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林染笑着摇了摇头,“更何况,我也很期待和你交手。”
两个人走路,总是要比一个人走路快上一些。
演武堂,四周都已经坐满了各宗宗门的修士。
没有理会司仪的所谓演讲,柏岚和林染同时踏上了擂台。
“昨晚的事情…很抱歉,是我的不对。”
“没什么。”
表面是一副阔达的模样,但女孩子那隐约可见的浮肿眼袋还是出卖了她实际的心情。
柏岚抱着剑,往后退了几步。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为什么…你不愿意突破金丹呢。”
是呢。
为什么呢。
林染愣了愣神,视线飘向昨晚房子的方向。
“如果你能打赢我的话,我或许会告诉你原因。”
“是吗。
“那我试试、”
柏岚握住了剑柄。
和昨天不同,一晚上的苦修已经让她的神魂更加适应这副身体。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动用师妹丹田中的所有灵力。
瞬间。
剑意冲天而起。
林染顿时感到有些不妙,手中铁扇一开,五把短剑漂浮在她的身前。
“是心剑吗?”
疑惑还没有得到回应——
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剑气,直指林染。
所谓[一剑当空又飞去,洞庭惊起老龙眠]。
林染只觉得…‘夏婕’的剑,不可阻挡。
幸好。
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五把短剑,在少女的一念之间尽数悬浮在身前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五剑合一,天地异色。
在台上两人的眼中,或许这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对五剑。
但…周围的观众,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剑刃。
分明…是一群士兵在竭尽全力地屠龙。
只是一招。
那个在昨天无论历经多少战斗,都依然毫发无损的擂台,瞬间化作一片破碎的荒芜。
林染的双腿没入瓦砾之中,那五把短剑倒插在她的身边。
可面前的女孩子,却也仅仅只是伸出手,将那把长剑召回而已。
“好像,是我要赢了?”
完全不似林染这般狼狈。
柏岚站立在最后一小块完整的擂台之上,周身附近甚至没有什么尘土。
身形看似纤弱,可隐约传递出来的剑意却是在告诉世人,她的身上藏着一把绝世凶剑。
“或许吧。”
林染从废墟中爬出,用手拂去长袍上的灰尘,在破碎的擂台上找了一个立脚点,跳了上去。
“那…再来一剑?”柏岚挑眉。
“嗯。”
和方才不同。
地上的五把剑迅速飞起,环绕在林染的身边。
“刚才是我大意了。
“这一次…不会像刚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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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天的战斗,大家都明白林染是何等的实力。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可以在这场宗门大比上轻松夺魁。
可不曾想…半路竟然杀出来个夏婕。
明明在昨天打个陆壬伽都需要竭尽全力,可今天却能轻松压制那个林染。
这完全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一夜悟道,这在修行界中也是颇为常见的事情。
不少宗门的带队长老都特意赶来星河道宗的区域进行祝贺。一时间,星河道宗的观赛区处人声鼎沸。
只是…有一个人完全没有在意周围的反应。
哪怕那些人祝贺的对象是自己的弟子。
身为师尊。她当然知道夏婕对剑道的感悟到了什么地步。
《心剑》是及其特殊的剑,即使她天赋异禀,也不可能做到一夜悟道。
只是…她还有一位弟子能够使出这等剑意。
擂台上的两人,眨眼间又过了七招。
玄怜摇摇头,起身离开了观赛席,径直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以她的资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和她搭话。
他们…只敢小声地议论玄怜的行为。
“玄怜上人,对徒弟的要求会不会太过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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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剑过去。
尽管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是柏岚的神魂已经异常疲惫。
她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剑。
幸好,眼前的林染比他还要狼狈。
不但身上的纱衣已经被尽数撕碎,就连那些个短兵也已经折损了三柄。
林染对道的领悟,固然是已经达到了金丹的层次。
但是…那也仅仅只是刚接触到金丹而已。
柏岚的剑,早就已经触及了真正的金丹层次。
限制他的,从来都只是修为而已。
“还要再来吗?”
柏岚拂过剑上的尘土,对着略微狼狈的少女问道。
“还能…再来一剑。”
林染没有再让短剑漂浮在身边,而是死死地握住最后的两柄短兵。
“这样啊。”
柏岚凝神,准备挥出这最后一剑。
“不过…在这之前。”
少女露出几分苦涩的微笑,摇了摇头。
“还是先让我告诉你…为什么我没有突破金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