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温多良的初见(三)

作者:司徒缨 更新时间:2024/5/9 22:18:11 字数:5732

理昂多说的还算准确,那位女仆等待了没多长时间,芙莲娜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了。

芙莲娜缓缓睁开眼睛,她感到身上有种莫名的酸痛感与无力感,大概是理昂多给她下的药并没有完全失效。她尝试起床,但是那种酸痛感与无力感又使得她连坐起身子都无法做到。倘若不是此刻窗帘正大开着,秋日早晨那刺眼的阳光正好能够透过窗子,洒在芙莲娜的脸上,恐怕她会一头倒下去继续进行梦里那有些无趣的思考。

尝试了几次后,芙莲娜终于坐起了身子。她首先环顾了周围的环境,发现此时此刻的她正处于一间陌生的房屋之中。房屋不算很大,有着十分奢侈的装饰——无论是墙上的壁画,还是用名贵木材制成的桌椅,以及桌子上摆放的古玩,还有一旁十分光洁的镜子……这些无不透露着奢靡的气息。芙莲娜猜测这是一间卧室,不过卧室的主人是谁,她猜测……她又不是真的神明,自然是猜不到的。

再回到自己身上,芙莲娜发现自己先前的薄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舒适的睡衣。而床头的柜子上则摆放着符合她身形的内衣和一件蓝白不对称相间的哥特式连衣裙,应该是为她准备的。芙莲娜有些感动,毕竟在此之前,她身上穿着的一直只有一件单薄的裙子。巴哈姆特说这是对她的试炼,是她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必要前提,可她却不大喜欢这种所谓的“试炼”——无论是从生存的角度,还是从少女应有的羞耻心角度,都不应该让她保持那副将自己身材外显的打扮。

门外的女仆听到了卧室里的动静,于是前去查看芙莲娜的状况。

女仆敲了敲门,礼貌地问道:“芙莲娜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经历过了昨天晚上一系列的事情,芙莲娜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听到人的声音后,多少是有些警觉的。但她通过语气又感觉门外的人没有什么危险,反倒是有些亲切和善。倘若那人对自己真有什么想法,应该会破门而入,而非礼貌的询问自己。

斟酌了几秒,芙莲娜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可以。”

听到芙莲娜的回应后,那位女仆便缓缓推开了门,探进来一颗脑袋,看了看芙莲娜之后,才将整个身子移步进屋内。

芙莲娜打量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女性,这应该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除了她自己以外的第一个女性了,因此芙莲娜打量得十分仔细。

这位女仆身着正统的女仆装——纯黑色的长裙,灰白相间的帽子,纯白色的领口和袖口,灰色的领结,白色的围裙,腰部别着的饰品以及棕色的靴子。她身材苗条,但又不是病态的瘦弱,整个身形显得十分匀称,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打理成了单边马尾;眼睛很大,是湛蓝色的,像静静的湖水一样;睫毛很长,眉毛稍有些粗,嘴唇很薄,五官十分立体,看起来年轻漂亮,温柔和善。

芙莲娜觉得这位女仆慈眉善目的,不像是什么需要警惕的人,于是她那悬着的心多少有些放下了。

“你好,我是芙莲娜。”芙莲娜率先打起了招呼,“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艾莉”那位女仆低着头,缓缓说道,“艾莉•温妮莎。”

艾莉说话时有些扭捏,脸颊更是害羞到发红发烫,由此芙莲娜判断眼前这位姑娘应该是比较内向的。看着艾莉因为大红而更加可爱的脸颊,芙莲娜不由自主地想要挑逗一下她。

“嘿,艾莉。”芙莲娜带着一种戏谑的语气叫出了这个刚听到的名字

艾莉缓缓地将头抬了起来,看着芙莲娜,湛蓝的眼睛发出了她内心的疑惑:叫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想你抬起头来让我看一下。”

如同芙莲娜预料的那样,听到她的话之后,艾莉的脸颊红得更深了。艾莉先是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随后立马把头低了下去,呆呆地站在那里。

“谢谢,谢谢您的夸赞……”艾莉小声地回应道。

芙莲娜静静地看着艾莉,心里盘算着怎么让她露出更可爱的表情。

“芙莲娜小姐,我准备好了早餐,请您前去洗漱就餐吧……”艾莉故意转移话题,想停止芙莲娜对自己的挑逗——她实在是有些应付不来这样的客人。

芙莲娜本来还想要多说几句,不过转念一想她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于是她放弃继续挑逗艾莉的念头,选择了听艾莉的话,前去就餐。

芙莲娜打发走了想要帮她更换衣物的艾莉(毕竟她还不习惯),换上了那件连衣裙。芙莲娜来到了镜子面前,想要好好打量一下自己崭新的模样。

虽说芙莲娜之前在森林里时,有通过水面来观察自己的相貌,可真当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还是有些惊讶于自己的相貌。

正如先前描述的那样,芙莲娜有着夕阳般的头发,谁也讲不清那是金色里夹杂着橙色,还是橙色里夹杂着金色;还有星空般的靛蓝色瞳眸,大而深邃;细长的眉毛,玲珑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更显得她美丽动人。芙莲娜的身形虽说身高比较低,但是身材曼妙,二者综合起来恰到好处,使她给人带来了十分鲜明的“活泼少女感”。尽管芙莲娜已经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了,但是她对自己的某个有些贫瘠的部位不是很满意……

“比艾莉漂亮。”这是芙莲娜在心中得出的结论。

穿好衣服,照完镜子后,芙莲娜便推开了卧室的门,随后映入她眼帘的是那宽敞而朴素的客厅——是的,客厅的装饰并不像卧室那样奢华,更多的是一种朴素与平淡,这一点会给人一种本末倒置的感觉——毕竟客厅才是招待客人的主要场景。

偌大的一个客厅,也不过只有两张圆桌及其配套的八把木椅,圆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上面摆放着油灯和蜡烛台;在不起眼的地方放着两个比较大的储物架,其中一个上面摆放着各种杂物,另一个上面则摆放着茶具、餐具和酒;壁炉则在比较显眼的地方,壁炉台上装裱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应该是家主,或者家主的直系亲属之类的人物;壁炉旁摆放着落地钟;壁炉的对立面有着两扇比较大的窗户,配着窗户座位,每个窗台上摆放着瓷器花瓶,上面插着的不知是真花还是假花……

芙莲娜只是很快地扫视了一圈客厅,并没有过多地观察客厅的摆放,因为后者不仅会显得她有些过于没见过世面,而且还对不起她那个已经饿得将要打鸣的肚子。

芙莲娜洗漱完后,快步走到桌前,坐在了艾莉为她提前准备的椅子上。艾莉则早已站在那个座位旁,芙莲娜刚坐下去,她便递去了餐刀和餐叉。

“你也坐嘛。”芙莲娜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艾莉,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此之前,她吃饭时连桌子和椅子都没有,吃的也都不过是一些粗食,更别说有人服侍了。

“客人用餐时我需要随时在一旁服务,这是女仆的礼仪,我不敢随意违抗的。”艾莉小声婉拒了芙莲娜。

但是芙莲娜实在无法接受吃饭时有人站在一旁,于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强行把艾莉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不许再站在我身旁盯着我吃饭了,很让我不自在的”芙莲娜气鼓鼓地说。

艾莉想要辩驳点什么,但她又感觉自己嘴上功夫不如芙莲娜,于是只能点点头,乖巧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准备用餐的芙莲娜,不说什么。

“是谁把你安排在这里的?”芙莲娜喝了一口茶后,询问道。

“是理昂多先生。”

谈到理昂多时,芙莲娜才想起来他昨天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总要让那个家伙吃点苦头!”芙莲娜只是暗自在心里骂了理昂多几句,并没有让过多的负面情绪流露出了——她可不想让这个人的出现搅混了一次轻松愉悦的早餐。

芙莲娜切下一小块煎蛋,放入嘴中,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问道:“理昂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情了?”

“不不”艾莉摇了摇头,回应道,“我知道您不同于我们,但是打听客人的私情本就有失礼仪,更何况理昂多先生特意嘱托过我,让我不要询问关于您的事情,。”

“那理昂多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雇主,几年前收留了我。”

“也就是说你们相识已经很长时间了。”芙莲娜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艾莉听到这个问题后,连忙摆手,婉拒道:“我不敢这么随意地在客人面前评价自己的主人……”

“说嘛,我不会告诉他的。”芙莲娜央求道。

看着芙莲娜诚恳央求的样子,艾莉有些慌神,她知道客人的请求不能轻易拒绝,但也不能随意评价自己的主人——好像她无论选择哪一方,都会违背女仆的守则。

眼看艾莉的脸越来越红,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芙莲娜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

听到这话,艾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可以给我讲讲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

艾莉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其实我是长生种……”

“你先等等。”芙莲娜听到“长生种”这个概念后,立刻打断了艾莉,问道,“你说的‘长生种’是什么?”

艾莉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明显就是在惊讶“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知道长生种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先前的平和,解释道:“所谓‘长生种’的含义便是其字面意思。长生种人一般寿命都比较长,通常是七百岁左右。不过实际上,真正存活到三百岁以上的长生种人少之又少……”

艾莉突然停住了,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了一样,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沉痛。但她很快调整了回来,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之所以很少有人存活到油尽灯枯的时间,一方面是因为过长的寿命对精神带来的磨损,使得好多人在人生旅途的中点便选择了告别世界;另一方面……四百年前,特尔多纳(芙莲娜目前所在的大陆叫做“特尔多纳大陆”)的北方诸国流行一种瘟疫,好多人都死于这种瘟疫,唯独长生种人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症状。于是,贪婪的人们只渴求独属于他们的神明,肆意传播着‘长生种是神的对苍生的救赎,他们的血液可以抵御一切不安’这一荒谬的言论。从那之后,北方的长生种人便被屠杀取血,南方的长生种人则会被当做‘商品’来贩卖,他们冠冕堂皇的杀戮与虐待,不过是把神明降给他们的罪名,转嫁给了我们……从那之后,尽管种种现象都证实了这一言论就是秕言谬说,但是将长生种人当做商品进行贩卖这一行为却被保留了下来……”

艾莉在解释完“长生种”这个概念后,接着先前的话,讲道“打我记事起,我便在海利士亚(特尔多纳南方的一个国家)的一个贵族家中了,我不知道我的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贵族家中……不过我和那个家族的故事比较短,因为那个贵族很快便落败了,我也因此被卖给了其它贵族。”

“在我遇到理昂多先生之前,我被当做‘商品’,交易了数十次,期间经历无数不公的待遇……不过好在我遇到了理昂多先生。理昂多先生是在几年前收买我的,从那时起我便作为女仆服侍理昂多先生了。理昂多先生对我很好,尽管在此之前我也有遇到过好的雇主,但是没有一个能比的上理昂多先生。”

“理昂多先生在把我接到这个家里时,便告诉我说:‘神明让我转告你,自此你可以拥有自由’。无论在那之后我又经历了什么,或者说从今往后我会遇到什么,我想我都不会有哪怕一刻认为理昂多先生只是一位神父。在我眼里,理昂多先生从那一刻起,便永远是神明派遣的使者,将我从无尽混沌的枷锁中释放,给予我常人理应拥有的肉体与灵魂。是的,我认为在那之前我都不曾活着,我的生命的齿轮是从那一刻才开始运转的,从那一刻起我才是有肉体与灵魂的人……”

“虽然我不怎么聪明,也有些不明事理,但我知道,面对一位给予自己可谓一切的人,我理应倾其所有去报答。”

艾莉在讲述完后,眼神变得炯炯有神起来,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沉痛——当一种存在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心情时,这种存在对于那个人便是不可或缺的了。

“没想到理昂多对她来讲这么重要”芙莲娜心想,“不过我还是很难把昨天那个……嗯,对我图谋不轨的理昂多,和艾莉口中的理昂多联系起来……真不敢相信艾莉对他能有这么高的评价。”

艾莉在讲述完她与理昂多之间的故事后便没再说什么了,芙莲娜也没有继续提问,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享受着早餐时所独有的惬意。

芙莲娜很喜欢早餐所特有的惬意,哪怕是在那俊森林的时候,她也会尽可能地去享受一边沐浴晨光,一边享用食物的时光,尽管那时候吃的东西还算不上是“餐”,也没有什么形式上的餐具。芙莲娜认为早餐时的这种惬意,来自于这个时段的人们可以放空自己的大脑,让它独自地奔驰于想象与思考的原野上。无需担心什么,只需要让自己放松,迎接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一天。

芙莲娜开始了她的想象与思考,她想到如果自己继续去问艾莉一些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那艾莉一定会忍不住笑出来,这就好像是一个成年人,询问刚懂事的小孩“怎样才能走路”一样,肯定十分滑稽。她又想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些奇特感受——比如明明刚降世,却懂得许多情感、人情世故和成人才懂得的知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就好像是掌管记忆的巨树,明明有着树枝,却没有树干一样,芙莲娜很难清楚地阐明这种感受,她也懒得和别人分享这种独属于自己的感受。

芙莲娜又想到了理昂多。尽管艾莉将理昂多视作“神明的使者”,芙莲娜却始终不愿承认理昂多的品行能配得上这样的称号,哪怕她与理昂多并没有过多的来往。人们总是倾向于通过第一印象来评判他人,无论此后这个评价会有多少改变,都很难跳脱第一印象所划定的那个范围。不过芙莲娜倒是很期待今后她与理昂多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方面她很想教训理昂多,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理昂多所隐匿的、与自己的认知相违背的个性。

芙莲娜的思绪回到了眼前的艾莉身上。实话说,她很喜欢艾莉,无论是艾莉那俊俏的面庞,还是艾莉说话时那种羞涩又温柔的语气,都会让她觉得身心愉悦。芙莲娜有些嫉妒理昂多,她不太愿意相信理昂多这个家伙,居然能有让艾莉做为自己女仆的的运气。如果有机会,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位像艾莉一样的女仆……不,她认为哪怕是有这样的朋友……准确来讲是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她也会认为这是自己最大的幸运了。

……

惬意的早餐时光,随着芙莲娜停止想象与思考而来到了终点。芙莲娜吃下了最后一块吐司,她有些没吃饱,但又不太好意思再向艾莉讨要些什么,于是她只好安慰自己“吃太饱会毁掉我那完美的身形的”。

芙莲娜用餐巾擦拭着有些茶渍和蜂蜜的嘴巴,随后看了看钟表,发现此时已经是九点了。以前的她在这个时段会去森林里的其他地方逛一逛,或者是研究巴哈姆特给它的那几本书,不过她更偏向于前者。对于芙莲娜来讲,研究魔法固然是很有趣,但是相比之下,她更喜欢随处走走,哪怕有的只是重复的景象。芙莲娜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偏好,它就好像是从别人身上继承下来的一样。

“我想出去逛逛。”芙莲娜对艾莉说。

她本以为艾莉会主动带领她出去好好参观一下这座相识不久的城镇,但是艾莉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对不起,理昂多先生不想让您随意地走出这个房间。”艾莉回应道。

“哦?”芙莲娜饶有兴致地说,“他让你来监管我?”

艾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我可不认为单凭你就可以拦住我哦。”

听完芙莲娜的话后,艾莉站起了身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十分平静地说:“如果您要强行违背理昂多先生的命令,那就不好意思了。”

芙莲娜看着表情严肃的艾莉,心里有些惋惜——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就与艾莉产生了冲突,明明她那么喜欢艾莉这个姑娘。

“哎,无论怎么说,眼前的障碍都是需要清扫的,哪怕她是艾莉,我也有下死手的必要……”芙莲娜心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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