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摊上，
串串的香气随着热气流动，碰到塑料大棚时就在上面凝结，从外面看上去有些朦胧。
终归是快要入秋，沪海的晚上有了秋天的味道。
“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小吃。”
顾然看着锅里被沸水翻滚的签子，感慨了一句。
“嗯，毕竟是大都市，天南海北的人都有，所以各地的特色在这里都能找到，不稀奇的。”
其实这种奇怪的小吃还是挺稀奇的，慕晚韵也问过赵姨这手艺是怎么来的，赵姨只是说自己没事瞎鼓弄出来的。
本来一直卖不出去，没想到刚好碰到一个总愿意来吃的，于是偶尔做一次拿出来卖。
不过这些她可不敢跟顾然说，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复合的心思，还是再等一等吧。
而且之前可是自己主动把人家甩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介不介意。
不过慕晚韵光是嘴上硬，眼神还是不老实的向顾然那边瞟。
“嗯，真是好久没看到这种小吃了。”
人总是喜欢睹物思情，顾然想起曾经那段每天晚上下课急匆匆跑到附近小超市，给慕晚韵买小吃的日子。
不对，准确的说是被慕晚韵逼的。
小时候慕晚韵就像个大姐大一样，小小年纪一副社会气息，跟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
“小慕，这是你男朋友？”
一句话打断顾然的思索，回过神，是店家趁着给慕晚韵上串的功夫，凑在她身边说的。
赵姨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主要还是因为自从附近的小伙子发现有这么一位大美女总来光顾她的店，都跟着时不时的过来蹲点，就是为了创造和她接触的机会。
一下子店里热闹不少，收入也是水涨船高。
赵姨注意到之前也有过几个胆大的小伙子主动搭讪，但都被这丫头冰冷的拒绝了。
她知道现在优秀的女生对另一半要求都很高，慕晚韵看上去各方面条件也是极好。
不过这样一直冷清下去哪是过日子的模样，这下好不容易看到慕晚韵带着别人一起来吃饭。
关键还是个男孩。
人到了岁数，八卦属性简直是指数级增长。
趁着上串菜，她忍不住凑过来问了一嘴。
虽然声音不大，但坐在慕晚韵身旁的顾然是真切的听到了，一个字没落。
一时间慕晚韵和顾然都有些尴尬。
顾然差点把刚咽下去的豆皮呛出来，一想起慕晚韵拎着自己耳朵逼他做小弟的那段日子，他的耳朵就隐隐发疼。
如果这也算谈恋爱的话，那也太悲催了。
“赵姨你说什么呢，这是我……”
“小慕姐是我同学，阿姨你可别乱说，不然我得被她的追求者乱棍打死。”
见慕晚韵话说了一半不知怎么开口，顾然接过话茬。
慕晚韵比他大，大了两岁。
他早上学一年，而慕晚韵晚了一年。
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仗着比他大两岁的优势，慕晚韵可没少戏弄他。
记得一天晚上放学，他被慕晚韵按在墙角。
“都说了在别人面前要叫我老大。”
“不叫，你都说了我是你男朋友了，我叫你亲爱的怎么了？”
顾然有些不服，虽然他那时候个子比慕晚韵矮，可力气却比她大不少，那次慕晚韵闯祸都是靠他收拾的。
“你是我男朋友，就要听我的。”
看着慕晚韵那副不可理喻的模样，他记得自己当时差点挤出眼泪。
“可我听别人说人家叫女朋友都叫老婆和亲爱的啊。”
顾然想起昨天在家里看到的电视剧，辩解道。
“你你你……什么老婆啊！不准叫，你就得叫我老大！”
慕晚韵一听老婆两个字脸一红，人都站不稳了，攥着他衣领的手也有些松动。
“我不叫，是你让我做你男朋友的，我就要叫你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啊啊啊，去死啊！”
慕晚韵急的伸手使劲去拧顾然的鼻子。
“疼啊，你松手！反正我不叫你老大，你再让我叫你老大，我明天就去班级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你老婆。”
顾然揉着通红的鼻子有些愤慨。
“那你……那你叫我小慕姐吧，我比你大，你叫我姐总行了吧？”
慕晚韵架不住顾然的无赖，退了一步。
“哪有叫自己女朋友姐姐的？我看电视里男女朋友睡觉都要在一起的，你也没跟我试过。”
顾然低下头，有些委屈。
“你你你——谁跟你在一起睡觉啊，流氓！”
“那你让我做你男朋友干什么？”
“我……我……不对，咱们是在讨论称呼的问题，在别人面前你就得叫我小慕姐，不然我就告诉你妈妈你欺负我。”
“你……明明是你欺负我！”
“哼，你看阿姨相信谁。”
可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慕晚韵去告状，他妈都得拿出珍藏的鸡毛掸子招呼过来。
以至于顾然好几次怀疑自己和慕晚韵到底哪个是他妈亲生的？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既然他习惯在别人面前称呼慕晚韵为小慕姐，那当时应该是答应她了。
回家时不知道是不是被慕晚韵拧的，他的鼻子突然流起血，把慕晚韵吓得赶紧拉着他跑到药店。
药店看到一个小姑娘急的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以为出什么事了呢，一问只是流鼻血，差点没笑过去。
店员笑着说她弟弟没事，一会儿就止住了。
慕晚韵也是心大，听到店员的话彻底放了心，还使劲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我以为你要死了呢。
可能是那时候充满毒点的武侠电视剧的锅，小姑娘以为人流鼻血就离死不远了。
这事倒是让顾然郁闷好久，还冲着店员大喊：“我不是她弟弟，我是他男朋友。”
然后果不其然的回家后就被慕晚韵告了状，第二天差点下不了床。
现在想想，这叫谈恋爱吗？
这叫什么啊？
妥妥的霸凌！
也许是肌肉记忆，这次顾然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哟，那还不是你和人家小慕出来吃饭了。”
顾然就是这样，和谁聊两句都能聊到一起，赵姨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越看越顺眼，一想到每次慕丫头自己来时的没落模样，做月老的心思蠢蠢欲动。
不过一旁的慕晚韵此刻可没心思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
刚刚顾然的一声小慕姐，差点把她的心叫化了。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还记得这么叫我！
真想现在就扑进他怀里！
“咳，其实我们都谈过了，不合适，所以又做同学了。”
见赵姨没有离开的意思，顾然撇过身子看到慕晚韵尴尬不已的模样，半开玩笑的将话说死。
慕晚韵一定很尴尬吧，我还是赶紧给她解围吧。
要是自己碰到别人跟他撮合曾经甩过的人，指定尴尬的要抠手指。
“啊——这样啊……我就是看小慕每次都一个人来……没事你们先吃，有事叫阿姨啊。”
赵姨笑容一顿，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之间这么有故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啥，干脆找个借口走了。
回过神，听到顾然解释的话，慕晚韵心底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脑中一直回荡着顾然口中“不合适”三个字。
一时间连胃口也没了。
怎么不合适啦？怎么不合适啦！
你给我说清楚！
“吃啊，再不吃豆皮就被煮散了。”
顾然看到慕晚韵自从赵姨离开后就一直低着头也不动弹，于是打破沉默，主动给她夹了两串红糖豆皮。
果然，被人当面撮合自己甩掉的前男友一定很尴尬。
“啊？哦——”
好吧，慕晚韵还真的不敢把心思说出来。
看到顾然主动给自己夹串，心情又好了不少，无意间看到赵姨正挤弄着眼神看着他们两个，一下子又小鹿乱撞了。
虽然现在他不是我小弟，哦不，不是我男朋友吧，不过还是会照顾我呢。
“你也不用尴尬，我早就放下了。”
实在受不了这个气氛，顾然索性将话说明白。
“……”
刚把串串放到嘴边的慕晚韵白了顾然一眼。
好吧，我就知道这个死直男嘴里没好话。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顾然感觉自己很无辜，我这不想着把话说开不让你尴尬吗，我怎么了？
慕晚韵扭过脸鼓着腮帮生气，看到面前飘过的一个串，想出一个报复顾然的办法，看似无意的将那个串夹到顾然碗里。
“尝尝这个。”
“这什么啊？”
慕晚韵知道顾然不喜欢吃辣，这个串外表上看着平平无奇，其实面粉里面包裹的是辣椒油，她自己就被这个人畜无害的外表骗到过。
“咸的，这家的特色。”
“哦。”
顾然也没多想，一口咬下去。
“呕——咳咳……咳咳咳……！”
一股辛辣感直冲脑壳，只是咽了一口，顾然就觉得舌头好像被火烧了一样。
“你没事吧！”
慕晚韵没想到顾然竟然一口直接将整个串串吞下去，还被呛了嗓子，赶紧从旁边拿来一瓶汽水，将瓶盖拧开递过去。
顾然来不得说什么，接过汽水狠狠灌了两口，只留给慕晚韵一个锐利的眼神。
“你可真是……没什么变化……”
以前慕晚韵也总是喜欢刁难他，那时他心里总是暖暖的。
觉得慕晚韵喜欢捉弄他，就是人家在意他，心里有他。
现在回想，怎么有点抖M的味道呢？
十年过去，这次顾然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看到慕晚韵还如之前那般孩子气，放下了一丝物是人非的拘谨。
第一面看到慕晚韵时，顾然发现她和过去相比变化太大了。
她变得温婉，知性，漂亮，还有钱。
好像除了个子比他矮一些外，哪方面都进步了好多。不像他，还是个学生。
这样顾然总是下意识的与她保持着礼貌性的距离。
好像正坐在眼前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不过一被慕晚韵捉弄，顾然才从慕晚韵的身上看到一丝当年的样子。
“哈哈哈，你也是跟以前一样傻呆呆的。”
“你才傻好吧，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到慕晚韵捂着肚子憋笑，顾然也被气笑了。
“嗡嗡嗡——”
桌面传来震动，顾然下意识的向兜里摸去，发现自己的手机没响，倒是慕晚韵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是我的，笨蛋。”
说完看着顾然愣在原地的模样，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暧昧。
“咳咳，我出去接一下。”
微红着脸一路跑到小摊外，再看到来电显示后，慕晚韵那颗激动的心一下子冷静下来。
慕景程，她的亲生父亲。
将听筒音量调下，不情愿的按下接听键，果然手机里马上传出一阵愤怒的呵斥。
“你在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