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教注重快乐修行。
徒儿们负责快乐，白衣长老负责修行。
许多门派的长老都驻颜有术，尤其是那些专修女子功法的门派。
即便是数百岁的老妇人，也能像十六岁的少女一样青春靓丽。
可白衣长老却没有这样做。
花白的头发贴在这位老人的额头，如同枯萎的水草。
脸上沧桑的皱纹构成了道道山岭和沟壑。
她坐在浮屠塔底端，静静冥思。
这里的陈设极为简单，仅有一座方台，其中供奉着圣物。
寻常的佛家门派，都会在此处放置高僧大德的舍利子，或是佛牙、佛指等。
然而欢喜教的塔中，却摆着一截腿骨，不知是何用意。
云月曾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看到那截腿骨时，总感觉到一股阴森悲凉的气息，使人不寒而栗。
长老从未提及此物，云月也从未主动过问。
“助我炼一炉寒食散。”长老说。
云月已经不是第一次帮长老炼药了。
她望着长老愈发憔悴苍老的身躯，心酸地取来了药鼎和一系列的药材。
钟乳、硫磺、白石英……
此药的功效，云月十分清楚。
若是常人服用，则忽而清醒、忽而恍惚，如同游于云端、又跌落谷底。
缥缈迷幻的色彩在眼前旋转跳跃，和外边邪异的世界一模一样。
那是无匹的欢愉，直让人攀上顶点。
身上不停地发热，就连穿着丝绸的衣裳都会觉得摩擦皮肤过于瘙痒。
长老说，那些喜欢赤着身子的门派，大多说自己是“崇尚自然”，其实就是因为吃多了这种丹药害的。
是药三分毒，此药虽能治愈许多顽疾、但却也是毒性和成瘾性极高。
白衣长老严禁教内弟子们服用此物。
而她自己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服下。
镇压着体内多年来的隐伤、以及邪异萨满们的诅咒。
同时，每当她感觉到天上的佛陀有何谕示之时，也要服下此药、用以通灵。
模糊的未来在她眼前晃动，宛如从水中观测地上的世界。
云月跪坐在她的身旁，迷茫地等待着长老的指示。
“佛有谕，凛冬将至。”
白衣长老张了张嘴，忽然不说话了。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那浑浊的瞳孔之中似乎更添了几分疲惫。
“我要再出去一趟。”白衣长老说，“不确定那是什么，我得出去看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照顾好你的师妹们。”
“是。”云月点头答应。
上一次长老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却抱着红布包裹的圣女殿下。
这次不知道她又是要去拯救什么人。
长老起身离去，云月却小步跟了上来。
“长老……”
“嗯？何事？”
“您自己也要保重。”
听着云月甜甜的声音，慈祥的老妇人笑着摸了摸她银白柔顺的头发。
“好，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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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如雪花般洁白。
散着墨水的清香。
人们将自己的信件封好，附上物件，放在信使小姐姐的空间戒指里，委托她带向下一站。
带给自己的父母、带给远方的朋友。
信使不会在此处停留太久。
最多在这里美美地睡上一晚。
第二天又要启程。
为了保证体内清洁，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妖妖也只是举杯喝了几两米酒，并没有吃任何食物。
只是向大家讲述着外边世界的各种见闻。
以妖妖的内功境界，已经不需要进食了。
温服一剂草药、配上两粒仙丹，便又重新体力饱满、可以远行。
但是享用美食本就是一种乐趣。
即便是白衣长老，也不会长期辟谷，而是与大家吃着相同的一日三餐。
因为信使的工作而长期无法品尝美食，只有到休假了的时候才能大快朵颐……
这是多么大的遗憾呀。
甘愿成为信使的人，是多么崇高呀。
眠眠本来完全不知外边的情况。
听妖妖一说，却有些同情她。
在危险的地方潜行这么久，连日无休止地赶路。
到了目的地之后只休息了一晚，便要重新启程。
“没事的。”妖妖笑道，“我们信使就像天上的飞鸟。若是久久地在地面驻足，那必是因为回到了家、或是死在了地上。”
看着妖妖那双闪烁着迷蒙之光的玫红色眸子，眠眠始终无法理解她奇怪的心态。
光是想象着信使们的工作，就已经让人感到困乏疲惫了。
眠眠的双眼中流露着深深的同情。
也不再纠结于妖妖姐姐不穿衣裳的怪癖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先前对整个世界的情况有着巨大的误判。
这根本不是什么青楼剧本。
这分明是末世狂欢！
邪神肆虐、天灾蔓延。
这片污秽的天空，甚至已经无法让信鸽拍动翅膀。
鸽子们会被诡谲的力量干扰，最后一头撞死在献祭的火堆旁。
而身为人类的信使们在这绝望的孤岛之间穿行，支撑起各地交流的渠道。
“放心，咱们信使虽然压力很大，但也是有办法的。”
妖妖晃动着酒杯，轻轻抿下清凉的酒液。
待到那液体流过喉头，她发出一声舒爽的凤鸣，懒洋洋地伸展开双臂靠在椅上，毫不避讳地展示着自己美丽的腋窝。
宽阔的草坪上，四周点起了艳艳的红烛。
“明天启程，下一站就是我们天衣派。”
“我的旅途就结束啦。”
“到那里会有人接替我，成为新的信使。”
“我就可以休假好长一段时间了。”
“到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呢？”
“嗯……来几场舒爽的春潮？从早做到晚？”
“哈哈哈，圣女殿下，请您别这样看着我，我到现在还是雏儿喔，至少前面是。”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凑到眠眠的耳边。
“若是您想要的话，我可以将这神圣的初次留给您喔……”
“毕竟您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看着眠眠红着小脸、局促万分的模样，妖妖哈哈大笑起来。
“上天给了女子累赘而又柔媚的身体，不就是用来感受欢乐的么？”
“哎呀，行啦行啦，我知道这里是白衣长老的地盘，我不会做什么过分之举的。”
“但是在咱们天衣派，姐妹们相互帮忙泻火是常事啦。”
妖妖遥望着发紫的天空，看着那流云遮住弯月，不由得叹息一声。
“看过这么多不同的月亮，还是家乡的明月更让人感到安心呐。”
“圣女殿下，您知道吧。”
“风是真的，雨是真的，可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却是长老们画上去的幻象。”
“那是一团真气之火，绕着透明的护山大阵运转。”
“真正的日月早已沉入地下三百多年，不知我们这一代还能不能看见它们重新高悬于天。”
“虽然我敬重白衣长老的修为和品格，可我不喜欢她画的月亮。”
“殿下，我诚挚地邀请您。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来我们天衣派住一段时间吧。”
“看看我们天衣长老所画的一轮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