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教室，摆放整齐的桌椅，满座的学生却一片死寂。
“请你退学吧。”
这句话语不夹杂着任何情感地，从克莉丝蒂娜口中清晰说出。
听到这句话，整间教室仿佛被暂停了时间一般，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傻傻看着讲台上的教师和学生两人。
而城诚有那么一会，甚至都忘记了呼吸，似乎就连空气都被凝固住。直到他的大脑不断发出缺氧的警告，这才下意识深吸进一口新鲜空气。台下有不少人的情况也是如此。
为什么刚刚开学就直接让我当场退学？而且退学了就会被整个社会联手拒之门外什么的，他可从没听说过啊！怎么还会有这么离谱的剧情与设定？城诚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魔幻故事。
但克莉丝蒂娜并没有任何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抬起右手，靠手腕抖开袖口，露出被遮住的腕表。
“离开学典礼还有两分钟。”克莉丝蒂娜盯着表面上不断旋转跑动的指针，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不过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当然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很简单，你还有……一分五十秒来考虑。时间到了之后，只要你指定出一个人来代替你接受退学惩罚，你就可以不用退学了。不过相应的，那个人就必须退学了。”
话音刚落，这下轮到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开始惊慌起来。
克莉丝蒂娜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的表情，好像对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因为就连那个之前一直都表现得异常冷静的塔莉雅，在听到这种另类“惩罚”后也多少露出了些惊讶。
站在讲台上，城诚嘴唇颤抖。无论此时他望向谁，那个人都只会匆忙避开视线，以免与他四目相交。生怕一旦和城诚对上眼，就当上那个“替死鬼”。
“就只需要我随意指定？”城诚咬着下唇，尽量不让声音抖动太过明显，“没有任何其他条件？”
“是的，只要你自己决定好，指定一个人代替你接受退学惩罚。仅此而已，没有其他任何条件。还有，别想着玩文字游戏来‘指定我’什么的。”克莉丝蒂娜将“仅此而已”咬字得十分清晰，再次瞟了眼腕表，“那么你还有一分三十秒的时间，我先去走廊解解烟瘾，回来后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克莉丝蒂娜走下讲台，推拉开前门。突然她站定住，然后转头微笑着看向众学生：“哦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会用什么手段来防止城诚选择你们，我可不管。”
说完，合上的前门就盖过了教师的背影。
立刻就有一个男学生举着手站起来，脸上满是遮不住的惊恐：“城诚同学，我是医药部副部长的儿子！只要你不选择我，我愿意尽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恐慌立马在人群之间传播开来，只要有了开始的第一个，立马就会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我是大东银行行长的儿子，我愿意出一百万，不，两百万！只要你不选择我！”
“乔格诺夫议员是我的父亲！只要你不选择我！我可以马上为你和你的家人安排渠道！”
甚至还有学生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声恳求：“我可是英集会社社长的独生女，我绝对不能在这里退学的……求求你了，不要选择我！”
……
教室突然之间就像炸开了锅，讨饶声一段盖过一段，“精英”们在这种方面也依然都不甘落后。
城诚无助地抿住双唇，争先恐后的一句句话语只会影响他的思绪。令他更加心烦意乱，他紧闭上双眼，妄图把这些杂乱的言语驱逐出脑海，好让他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可是，城诚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一位之前还在苦苦哀求着的女学生注意到了那个一直缩在角落没有发声的女生，小团体内的几个人稍微做了点眼神交流后，其中一个人立马站起来大声说道：“我觉得可以选择她。”
城诚记得没错的话，坐在教室最角落的那位少女，椅子背后标注着的名字是“结衣”。而她便是之前另一位与众人交际圈格格不入的学生。
少女长长的黑色直发如瀑布般坠在肩后，额头被厚刘海完全掩盖，往下就是一对发白到无法看透的圆框大眼镜片，就这么完完全全把少女的大半张脸遮住。她身上的一切都在凸显着她的土气，完全无法与“时尚”两个字产生任何联系。
结衣似乎对目光极其敏感，但这一时间她却成为了整个教室的焦点。
立刻就有另外一个学生接上前一人的话继续说道：“我觉得指定她是个不错的选择！比起我们这些国家未来的精英，让一个一般生退学怎么想也是损失最小的方法了！”
此话一出，大家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同意，望向城诚，想在他脸上看到同样的反应。
但此时一位女学生却怯生生地提出了反对意见：“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难道无缘无故就要让一位无辜的一般生接受退学这种残酷的安排吗？”
教室里其他求饶的学生也冷静了下来，大家好像都找到了这个“死局”的“解决方法”。
然后之前那位大东银行行长的儿子将矛头指向结衣，发表了他的观点：“你说的对，爱蜜莉，你真善良。这样吧，这位同学，只要你愿意退学，我可以出两百万给你！再帮你安排一个不错的稳定工作职位！”
众人接着再次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结衣：
“我还能帮你安排退学后可以继续学习的学校，在那里学习也是一样，没差的！”
“不选她的话，难道让帮她说话的爱蜜莉退学吗？”
“是啊！还是指定她吧！这样对其他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各种繁杂话语一时间突然全部涌向了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少女。结衣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捂着耳朵，将脑袋深深埋藏在桌面下。
城诚看着一大众后脑勺，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塔莉雅一直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行动。
之前朝城诚的苦苦求饶声里没有她，现在对结衣的逼迫规劝声里也没有她。
塔莉雅死死攥紧双拳抵住膝盖，盯着桌面，仿佛正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经历着如此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
没过多久，这群学生们就这么自顾自的得出了个一致的结论：“可以选择让她退学，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而从始至终，结衣都蜷缩在她的那个小小角落里，城诚甚至一次都没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塔莉雅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着城诚，好像终于下定决心正欲开口。这个时候，前门再度开启。
是克莉丝蒂娜回来了。
随着她重新合上前门，走上讲台，众人也纷纷安静下来。
但此刻的他们仿佛已经十分自信地觉得退学的人肯定不会是他们自己，脸上又都重新换上了那副之前用来社交的温文尔雅的嘴脸。
看着他们这幅从容不迫的样子，城诚甚至完全无法将他们与一分钟之前那群惊慌失措的家伙们产生任何一丝联系。
“那么你决定好了么？”克莉丝蒂娜看着城诚，她在等待一个答案。
城诚闭上双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脑海里却反复响起那个来自大众的声音：
“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他重新睁开双眼，看向缩在角落的结衣。她仍然捂着耳朵，没有抬起头，仿佛是在害怕，拒绝听到他即将说出的那个答案。
塔莉雅注意到了城诚的视线，咬了咬牙，举起手大声说道：“我——”
才刚刚开口的塔莉雅又立马被打断了。克莉丝蒂娜丢出一根粉笔正中她的眉心，转头看向她：“我现在只想听到城诚同学一个人说出答案。其他人这时候就不要插嘴了，好吗？”
众人纷纷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城诚，他们认定，城诚会充分考虑大家的意见，做出“最好”的那个选择。
城诚收回思绪，重新看向克莉丝蒂娜那副带着微妙表情的面容，一字一句开口说道：
“我的答案……”
众人的呼吸都随之一滞，仿佛发出任何声响都会影响到讲台上那位即将做出选择的人的判断。
“我的答案，是不做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