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答案,是不做选择。”
听到城诚如此回答,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讲台上那个孤独的身影。
因为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在这所学园里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傻到做出这种选择。
克莉丝蒂娜愣了一下,揉了揉耳朵,仿佛在怀疑她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会是没想好吧?”克莉丝蒂娜拍了拍城诚的肩膀,提醒道,“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的话,那可就是你退学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就是,不做选择。”城诚肩膀用力,甩开克莉丝蒂娜搭在他身上的手,清晰地重复了一遍,表情十分认真。
“我觉得大家好像都误会了。你们想让我代表你们,可实际上我代表不了任何人,在这种抉择情境面前我甚至连代表我自己都做不到。”
“但如果非要让我下定决心,去让一个人体验那种被所有人抛弃、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孤独与绝望,那么我宁愿跳脱出所有摆在我面前的看似‘理所当然’的选项。”
“人类天生就带着软弱。更遗憾的是,我们还会从这份软弱中感到痛苦并无法摆脱。顺从会产生痛苦,抗争也会产生痛苦。所以,比起事后因为被自己的软弱所愚弄而产生苦闷与悔恨,我更愿意选择主动与这份软弱进行抗争并试图改变自己。”
“我可以卑微如尘土,但决不扭曲如蛆虫。所以,我决不妥协。”
城诚掷地有声的言语就像是丢入水中的石块,把原本平静的教室炸开出层层涟漪。
讲台下的学生听到这番话语,大多都噗嗤一声嘲笑了出来,但他们还不至于蠢到直接开口嘲讽那个讲台上仍然把握着他们“生死大权”的“傻子”。
反正对他们来说,只要他们自己不会被退学,结果如何都无所谓。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遭环境气氛的改变,结衣将脑袋悄悄地从课桌下探出来了一点。不过在那厚厚的反光镜片下是什么样的神情,城诚可看不出来。
塔莉雅一脸惊讶,似乎城诚的答案超出了她的预料。但她松了一口气后却更加坚定地看向城诚,仿佛在试图用眼神告诉他“可以选我”。
而那位纨绔子弟悄悄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来观察情况,他之前靠着一直躺在地上装死,躲过了整场游戏。不过他也知道此时最好的方法就是继续装死,好让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这家伙呢,”克莉丝蒂娜朝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人努努嘴,而那人一听见克莉丝蒂娜提到他,就赶忙再次闭紧双眼,“他之前不是还戏弄你了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城诚高昂着头,“如果最后做出这种选择,那么我觉得我和这种人就没有什么两样了。”
克莉丝蒂娜阴沉下脸,死死盯住城诚,城诚却毫不避让。
两人四目相对,过了一会,在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双清澈的瞳孔后,克莉丝蒂娜率先移开视线。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那么我也不会对此妄加议论。”克莉丝蒂娜靠坐在他身边,背对着台下众人,看向黑板旁张贴着的圣爱睿迩的名言:
「我们在黑暗中搭起这塔,我们的努力散发光芒。然后其他人加入我们,在洒下的光芒中,在这塔的废墟上,一齐起舞。」
城诚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无法揣测她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克莉丝蒂娜并不去看城诚,却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开口:“你不会以为能进这所学园的都是什么善茬吧?”
“别喊着那些伟光正的台词口号来感动自己了。看看台下的人吧,他们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惭愧或者后悔么?”
“希望你能从这个学园的第一堂课里学到点什么:这里的人并不会在乎你牺牲时会怎么想,他们只在乎与他们自己切身相关的利益。软弱的人可没法在这里生存下去,你的善良只会被人吃干抹净。如果你学不会保护自己,那就出局。”
“想要‘拯救’他人只是一个可悲的借口,为了‘想要帮助’而去帮助,产生不了任何好的结果。这种‘希望所有人都幸福’的愿望,说到底只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童话而已,靠着这种谎言到头来你既帮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赶紧趁着你在这里的最后时光,去好好亲自体会一下,这所学园究竟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又美好。然后灰溜溜地从这里滚出去,溺死在你那可笑的‘正义’里吧。”
克莉丝蒂娜将搭在城诚肩上的手收回,走到门口并将其打开,这次她的声音不再细微:“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都滚去大礼堂参加开学典礼吧。”
说完,克莉丝蒂娜走出门外,催促着所有人赶快动身。
城诚抿着嘴,有些忐忑地从这个班主任身边过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克莉丝蒂娜要突然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
但他更加不知道的是,这场开学典礼将彻底颠覆他对这里的认知,甚至将动摇他那十几年来所一直坚信的“正确”。
克莉丝蒂娜看着城诚的背影,右臂环在胸前支撑左臂,左手缓缓摩挲着胸前项链上的十字架。
突然她的左边肩膀受到击打,思考被打断,克莉丝蒂娜转过头,却刚好被一根伸直的食指戳中她的左边脸颊。或者应该说,是她的脸主动撞上了那根放在肩膀上挺直没动的手指。
是同年级另一个班的班主任,蕾哈娜。
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蕾哈娜凑上前来,几乎就要贴上克莉丝蒂娜的脸,问道:“怎么了,小克莉丝?露出了‘发现了有趣的东西’的这幅表情了哦?”
克莉丝蒂娜松开小十字架,无奈地往后让开几步,试图拉开与蕾哈娜之间的距离,别开视线:“先别问这个了,你自己班上的那几个搞定了么?”
“哎呀呀~现在是想隐瞒的表情,真可爱呢,小克莉丝。”蕾哈娜双脚未动,却踮起脚尖弯腰倾身,将她的脸再一次凑近克莉丝蒂娜,同时也让胸前的那一对更加呼之欲出,被拉扯紧绷的上衣纽扣在不断诉苦,仿佛随时这件女式西装上衣就会彻底结束它的使命,将它试图保护一生的两大宝藏全盘交出。
克莉丝蒂娜伸出右手,掌心抵住蕾哈娜的额头,试图将蕾哈娜推离开她,这时蕾哈娜才顺着用力的方向重新站直:“怎么可能,哪有时间去做啊!不过做这种事真是费力又不讨好呢,尤其是还偶尔会有几个小刺头。啊啊~实在是有些麻烦啊!说实话真是不太想干了呢!”
克莉丝蒂娜挑衅地看向蕾哈娜:“呵,是吗,我倒是已经完成一个了哦?轻轻松松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边搞出来的动静,就算隔了一堵这么厚的墙,我们班也都能听见了!搞得我的学生一惊一乍的!”
蕾哈娜低声骂了一句“男人婆”,立刻迎来克莉丝蒂娜“你说什么,死乳牛?”的回击,只好赶紧转移话题:“不过说起来,应该是在你们班上对吧?冯·古斯塔夫家的那位。”
克莉丝蒂娜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啊啊,真是不想提她。真是的,到底是谁分的班啊?有点烦躁,搞得我又想再抽一根了。”
“好啦好啦,赶紧走吧,小克莉丝!要是迟到的话,又要被阿豪那家伙说教了!”蕾哈娜嬉笑着,从身后推动着克莉丝蒂娜向前走,就这样两人闲聊着,朝大礼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