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过城诚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位交际笨拙少女的良苦用心。
从压抑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到宽阔的学园大道上,确实能让城诚心态好转不少。
毕竟校园里春季的早晨总是美得能令人心醉。
而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春天土地,也定然会让心情低落者豁然开朗。
更何况城诚本就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他开始学习塔莉雅的勇气,努力回忆那些曾经让他感到快乐的事情。然后终于能冷静地慢慢整理思绪,想想现在面对这些问题,他究竟还能再做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行走姿势从塔莉雅拖拽着城诚,渐渐地变成城诚主动带领着塔莉雅四处散心了。
深深吸进一口带有早春芳香的空气,城诚主动对塔莉雅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并再次为他刚刚的歇斯底里道歉:“谢谢你……还有,刚刚的那些混账话,我很抱歉。”
塔莉雅摇摇头:“其实我能理解你所感到愤怒的地方。确实,比起一般生,不少家族子弟都会在入学时被学园特殊优待。他们并不需要去进行像你们那么残酷的名额争夺,对于他们来说,年龄到了就入学似乎才是一种常态。”
“但我认为这也是你比起他们更加优势的地方,比起他们,你才更像是会一直赢到最后的人。”
“而且我记得听人说过,就算是首席,想要这么独断专行地开除一个学生也并没有说到就做到那么简单。一般来说如果争议较大,就需要等每周例行的学生会内会议中提案,然后超过三分之二票同意才会开始执行。”
“况且就算他已经绕过学生会,让你直接走完开除程序了,那风纪委员们应该早就会找上门来,并把你‘请’出学园了。”
城诚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塔莉雅:“你的意思是?”
塔莉雅仍然是那副眉头紧锁的思考模样:“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应该仍然是被学园认可为在校就读的学生。也还算是一线生机吧?”
城诚从口袋里拿出塔莉雅当时强塞给他的罚单,想起塔莉雅那面对属于她的“恐惧之物”时鼓起勇气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小张罚单就会让她害怕到如此反常,但他可不能辜负少女那时坚定的眼神和友善的心灵,城诚如此下定了决心。
哪怕这就是他在这里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他也要好好完成,至少也要做到能给身边的这位少女带去一点勇气去面对她的恐惧,就像她之前所做的那样。
可塔莉雅一看到他手上那张罚单,别说是继续思考下去了,就连脸色都直接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她扯了扯城诚的袖子,指着上面那两人都看不懂的字迹,一连串的问题犹如连射炮一般朝城诚疯狂开火:“这里是不是就写着严重违纪了啊?风纪委员总长说‘记住了我们’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强制让我们去风纪委员总部报道呢?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批评?还是说是全校通报处分?会不会就这么直接把我们俩都开除了吧?”
城诚看着眼前逐渐失去分寸的少女不禁莞尔,半开玩笑式地开口说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是最坏最坏的结果,也总不能把一个已经被开除了的人再开除一次吧?”
塔莉雅将手里拽着的袖子攥得更紧了,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恐慌。
城诚只好将罚单收起,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好了,你和我的行李还得去住宿区报到然后拿呢!赶快走吧!不然待会就要去失物招领处找了!”
说着,他拉起已经原地宕机的塔莉雅朝宿舍区奔去。
————
结果还是在塔莉雅的带领与指引下,城诚才成功领取到了他进入学园时在大门口进行寄存的大行李箱——现在已经被转移至住宿区报到处了。
毕竟他对这所学园仍然还是几乎一无所知,包括区域划分在内。
当时城诚去拿行李时曾被周围人好一通嘲讽:
“怎么还没有风纪委员来把你带走啊?”
“你现在直接拉着箱子回去算了!”
“我看你也不用赶去宿舍啦,免得到时候还要收拾一番,白费力气。”
但当这些人看到跟在城诚后面走着的红发少女那阴沉严肃的面孔时,却又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赶紧拖着行李低头快步离开。
城诚有些好奇,他觉得塔莉雅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但他随即就摇了摇头,将这莫名的猜测甩到脑后。
因为只要回想起在他宿舍房间门口道别时,塔莉雅那抓着他袖口不放,要求城诚一定要与她一同前去风纪委员总部,在他做出保证后才松手安心转身离开的模样。城诚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先不管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虽然总是遵循着一些奇怪古板的准则,但塔莉雅本质上仍然不过是一个和他同龄、同样也是刚刚来到这个新校园新环境的少女罢了。
城诚紧紧攥着从报到处领取到的钥匙,站在由学园分配的这个属于他自己的房间前,这所学园宿舍的大门都型式一致又雅观大方。
当他将钥匙塞入门锁,转动打开房门时,刚好隔壁一间的房门也在同一时刻打开。
城诚快速将行李箱推入房间玄关中,人却站在门外,他想好好地与新邻居打声招呼,最好能彼此互相熟悉熟悉。
隔壁推门而出的是一个顶着一头蓬乱黑褐色自然卷的男生,看上去就比城诚要年长不少。
不过他面容总体也还算整洁,下巴不留胡茬地齐根剃净,然而他却在未系上扣子的校服外套内穿着一件白色休闲长袖汗衫。
他挠了挠头上的那团蓬松毛球,有些不在意形象地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才转头注意到了一直呆立在一旁看着他的城诚。
下一瞬间,他便以极快的速度扣上校服外套扣子,仔细顺了顺头上的自然卷,好让它看起来不显得太过脏乱突兀。
而后他才靠在打开的房门上,笑着与城诚打了声招呼,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哟,早上好啊!”
一边说着,房门却因为承受了力,向里关去。而靠在其上的青年则因此打了个趔趄。
城诚扯了扯嘴角,虽然为对方这一整个的形象及转变有些目瞪口呆,但城诚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向对方回敬了一声招呼:“早、早上好。”
“你是这届的新生么?我记得本来我的房间隔壁两边都没人来着的,啊哈哈。”那人好不容易稳住身体,立马就挺直腰背,不停打理他的那头自然卷,似乎这样就可以将刚刚那尴尬的意外糊弄过去,“自然卷真是麻烦啊——哦,对了,我的名字叫做友纪,是四年级生。就是你的邻居了,不过应该只能做一年的邻居就是了,啊哈哈。”
友纪故意用力清了清嗓子,努力挺胸抬头,让他本就比城诚高出半个多头的身高又往上挺了挺,想要彰显出学长前辈的威严。
然后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态度又有些软了下来,脊背也随之弯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兄弟,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城诚,是今年新入学的一年级生。不过还能不能继续做一年级生还不太确定呢……”城诚连忙自我介绍道。
也许是在听到他的自我介绍里没有来自那五大家族的姓氏后,友纪的身体明显有些放松下来,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反倒是动作和语气更加亲密了点。
“城诚,这个名字顶好,一听就前途无量,啊哈哈。”友纪伸出两只手比出两个大拇指,然后毫不忌讳的直接搂上城诚的脖颈,“不过你刚刚说的不太确定是什么意思?”
城诚扯了扯嘴角,指向对方的上身外套:“我觉得,在此之前……”
友纪顺着城诚手指的方向朝他身上低头看去,才发现由于他之前太过着急,把外套的所有纽扣都错位了一颗,现在他的外套正歪歪斜斜地贴在他身上。
友纪赶紧将纽扣全部解开,然后在友纪一颗颗重新扣纽扣的时候,城诚便将之前的事向友纪简单叙述了一番。
穿戴“整齐”的友纪摸着下巴,摇头晃脑道:“你被首席那家伙盯上了啊,这可就麻烦了。”
“那家伙的确不是很好对付,还倔得要命,想让他改变自己认定的事肯定是不可能了。不过……”友纪瞥了一眼城诚,“好了好了,现在暂时不用想这么多了。现在你没被风纪委员找上门,还能顺利领到宿舍钥匙,说明你还有着大把的时间呢!啊哈哈。”
“而且以我在这呆了四年的经验来看,Babel学园确实经常发生各种比较有趣、难以想象的事,还是先来跟我逛逛这里吧,指不定就能体验什么新鲜事!”
友纪再次搂上城诚的脖颈,利用身高优势将他拖拽着走向电梯:“那么接下来就让学长带你好好看看这个学园吧!不瞒你说,我在这四年可不是白混的,啊哈哈。这所学园我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友纪一边说着,一边为他夸下的海口拍着胸脯打着包票。
城诚没法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房间的门缓缓自动关闭锁上,而他则被强制地拖向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