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纪说着说着,然后死死盯住城诚,话锋一转:“所以说这些东西,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也是‘受害者’吗?被她强迫着接受了如此‘不公平’的学园挑战,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她失败了只是躲在宿舍里自怨自艾而已,而如果你失败了,可是就会被直接丢出这里,然后成为社会的渣滓了哦?”
“你觉得到时候她会想到要关心你这个‘垫脚石’任何一下吗?还是说会有其他人会注意到你那小小而又可怜的‘只是想着好好学习’的愿望?”
“拜托,这里的人光是顾着揣摩周围、计算得失就已经用尽全力了,根本不可能可以认真地为世界、为自己以外的陌生人担忧些什么有的没的!”
“别太天真了,就算这里是所学园,但指望着这里充满治愈和人情味什么的,也只不过是老实人自以为是的幻想罢了。”
“在这个学园里,这种程度的算计本就是随处可见的,而且就连自己人之间也是会这么干的。每个人都会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毫不在乎地欺骗他人。”
“你现在都已经是第十席了,要想坐好这个位置,就意味着要做好随时身处这种勾心斗角和权谋术数之中的准备。”
“你在这里也经历了不少了,难道还看不出这些吗?你可真是有够天真、荒唐的,那我觉得你这个第十席也当不了多久了。”
友纪将话语一大串地说出口,或者说是对城诚如此“不成熟”的责备、或者说是对城诚如此“不成器”的惋惜,就这么朝城诚劈头盖脸而来。
思考了良久,城诚也终于还是开口回答了,但他却没有丝毫想要改变这个决定的想法:“你说我总是荒唐,我承认我是荒唐,而我也确实是在一错再错,但我只能这样做。如果无法清楚地做个了断的话,我感觉自己就要开始腐烂了,所以我觉得这种蠢方法,反而更能令我感到痛快。”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我也不想知晓这里的‘正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至于以后在学园的生活、以及后面更广阔的未来,都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应付的。但之后的事,只要届时再去考虑就行了。”
“只是这里每个人都在追求的‘正确’实在是有些奇怪,他们满足于一种死板、或者说是一种确信无疑,并且对与这个他们拼命接受的思考方式顶礼膜拜,好像万事万物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对他人抱有如此之大的恶意,‘学园挑战’这个制度在我看来好像只是百害而无一利。”
友纪眼睑用力,缩紧瞳孔,可以看出他是非常不满意城诚的这个“答案”:“不然你以为在这个学园里向更高的地位攀爬是在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锻炼自我、强化自身、证明自己吗?”
“为何要实行这种‘学园挑战’制度?单纯只是为了有趣和好玩吗?是因为每个人都想要简单易懂的游戏规则,都渴望着赢了比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赢得所有的幸福。”
“这所学园只是早早地把这种社会运行的规则以另外一种方式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
“世界本身就是以单纯的竞争原理构筑而成的,爱也好、恨也好,都只不过是其中的附属品。”
“所以根本不必区分正确与错误,既然自己的愿望的对手的愿望在某一时刻具有同等的价值,那么接下来只需要通过比试来决定哪一方的愿望可以得到实现即可。”
“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在这里实现梦想的唯一方式就是吞噬他人的梦想。”
“你无比渴望要在这里好好学习下去?那么好,吞噬掉别人心中具有同等分量的愿望吧,这才是学园挑战中双方真正押上的筹码。”
“西园寺良子她的梦想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就像是她在吞噬你的梦想时,也不会在乎你的梦想是什么。”
“所以这里的‘天才’究竟是什么?‘天才’就是那些患有‘食人症’的人。他们能够心安理得、冠冕堂皇地擦掉嘴角的鲜血,才会被称作‘天才’,这就是区别!”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正走在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上?这才是我一直强调的‘修罗场’里的‘修罗之路’。”
友纪那双通红的瞳孔骤然放大,倒映出他正死死盯住的目标——城诚的面容。
但城诚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被如此一番言论就轻易动摇了他的决定?
城诚面对着那道审视着自己的目光毫不避让,坚毅而又认真地清晰说道:“所谓对的,也只是到目前为止是对的而已吧?争夺到食物、忘记了名字,就真以为自己是头猪了吗?”
“但是……我的心、名字、灵魂与生命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因为饿了,所以要吃?”
“因为要爬,所以践踏?”
“那种与‘他人’的欲望融合、与‘他人’的精神统合,最后只能活得像‘他人’一样的弱小家伙,不持续吞噬他人梦想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可怜家伙。”
“如果这就是这里所谓的‘天才’,那请别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我甘愿做个笨蛋。”
“况且现在能够成为第十席,就说明我最终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并没有再继续向上攀登、行走你这条所谓的‘修罗之路’上的意思,因为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没有‘改变世界’那种高远伟大的理想,我只是不喜欢自己被世界主宰,不喜欢那种被‘强行扭转纠正’的改变。”
城诚挠了挠脑袋:“所以我后面应该只会继续好好学习了,如果你对我有所期待,很抱歉,我会让你失望。”
友纪哑然失笑,城诚竟然以为自己刚刚的那番言论都是一套用以激励他的说辞!
这家伙...竟然总会如此习惯性地“善”解人意,总是会把别人想得偏向好的那一面。
这四年来,头一次见到一个如此……有趣的学生!真是兼具了令人哑然的淳朴与难以估量的顽固。
但说不定,他其实才恰好是最适合的人,那个莎乐美与自己都一直在等待着的“答案”。
在这个学园里渡过了如此无聊的四年时光之后,本以为至少自己是看不到了,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莎乐美理事长,待会你可要好好地感谢我啊,不用上你最爱的那种咖啡豆可不行!还得非要你亲手给我泡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