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西园寺良子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道:“什么嘛,明明我在这,却还要提起那个冯·古斯塔夫家的家伙!”
城诚并没有听清西园寺良子的抱怨,他还以为对方此时皱起脸来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呢。于是城诚继续微笑地看着西园寺良子:“虽然过程会很长,但我们还是应该对自己、对别人有些信心,不是吗?”
西园寺良子突然大骂了一声“笨蛋”,然后作势就用拳头朝城诚身上砸去,城诚下意识地想要往一边闪躲开来。
可在接受了塔莉雅拳头的“洗礼”之后,城诚只觉得西园寺良子这几下可以说是完全“不疼不痒”了。
西园寺良子有些担心地抬起头看向城诚的脸,她还怕她刚刚那几下砸疼了对方:“对不起哦,是不是有些太用力了?”
城诚只好如实地说道:“还好吧,也许是因为衣服穿得比较厚?”
结果却迎来了西园寺良子下一轮的“笨蛋”加粉拳套餐。
西园寺良子似乎体力确实不太好,在没挥舞几下拳头之后就停了下来,小口小口地慢慢喘着气,最后干脆直接往道路旁边的草地上躺了下去。
只是她口中还是锲而不舍地骂道:“笨蛋!”
城诚叹了口气:“你才是笨蛋。”
“不对,笨蛋是你!”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才不是!城诚是笨蛋!”
就如此幼稚地互相交锋着几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但双方却好似都乐此不疲。
突然,西园寺良子从草地上坐起身,拍了拍城诚的小腿,指着夜空的星河,有些像是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小孩一般,兴奋地大声说道:“快看快看,那个!是不是流星!”
城诚顺着西园寺良子手指的方向抬起头,在那黑紫色的画布上,有个在如此璀璨的星空中也极其耀眼的存在,拖动着尾巴,就要从夜空的一边划到另一边去。
城诚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颗流星,却不忘记赶紧催促着西园寺良子地说道:“那你还在等什么,快许愿啊?”
西园寺良子却扶额叹了口气:“真的假的,你还信这个吗?那只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吧?”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天真还是真笨了,那只是一种宇宙现象而已。就像是黑洞用引力吞噬恒星,恒星用引力抓住行星一样。那颗‘星星’就这么被我们的星球用引力给抓住了,所以它被迫地将自己燃烧殆尽,才能让你看到如此美丽的一瞬间。”
“而在这行星上的生物们进化也是如此地充满了无数的血腥与残酷,甚至人类社会为了地位往上爬也是,产生了无数的纷争与战斗。如果这就是这个宇宙诞生后产生的最基本的规则,那在这种规则下去向一个这种东西许愿难道不显得可笑吗?”
城诚却依然盯着那条美丽的白色轨迹,那份光和热虽然短暂却依旧总是令他感动,他轻声地反驳着西园寺良子的说法:“才不对哦,许愿本身就是一种向往美好的方式。”
“在你虔诚许愿的时候,不用去面对现实生活里那些让人疲惫的东西,反而可以在自己的心中尽情地构建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美好愿望。那种愿望不是贪婪、不是嫉妒、不是怠惰、不是淫欲。”
“如果你对自己的愿望都失去了这份信任,那活得也未免太过枯燥了吧?”城诚哈哈一笑,“我们永远可以选择自己的天真,这样才会有面对不可抵御的黑暗的勇气。”
“可惜了,你没抓住机会,流星可是一闪而过的!”
西园寺良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此时她只觉得有些难言的情绪在胸腔反复激荡,撞到肩膀发颤,震得心口发麻。
也许是一直贴身地抱在怀中,胸前的那只小熊布偶也开始有些温暖怡人起来,开始反过来为她提供起温度来了。
跟着温暖一起传到心口的,还有那份记忆的斑驳。从最开始一点点脱落,到最后一次次反复。它穿过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嘈杂,再次回到了她的面前。
是啊,如果要让她许愿的话,她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西园寺良子一直都知道她活得非常安逸幸福。
从小到大,无病无灾,有宠爱她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有一个同样对她很好的姐姐。
而且由于冠着西园寺这个姓氏,所以自出生十八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悲伤和困苦的波折,却也总是在身边少了几分天然与坦然的真诚。
虽然爸爸妈妈对她的期待非常高,但她知道,她的姐姐在经营管理方面的天赋肯定比她更加厉害。
可是她也同样为此努力学习过,也一直希望身边的事物尽量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不是一种控制欲,而是一种从父母与姐姐那里学来的高位领导者下意识里的自觉。
毕竟想要的东西总是可以轻易地用金钱购买得到,前来交好的对象无一例外不是看上了她的姓氏与强大的背景。
至今为止,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只要家世好,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许多人自顾自地凑过来。但是,无论是图谋不轨的人也好、还是真心善意的人也好,那些人无一例外最终都会离去。
并不是她有多么吝啬,或者对待这些人的态度有多么恶劣。
她会给图谋不轨的人想要的利益,所以吃饱了的他们就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她会给真心善意的人想要的礼物,可以前几乎无往不利的手段却好似伤害到了对方的心,因此,她唯一的那个朋友,也最终在这一次的误会之后离她而去。
这让她也陷入了一种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迷茫之中。
为什么,该有的明明都有,却还是会觉得不够?哪怕她从没觉得自己是特别的贪心不足。
为什么,到头来却发现好像只是在原地兜兜转转没有动过?哪怕已经那么拼命努力地去做了。
为什么,爸爸妈妈和姐姐还是把自己当做小孩一样看待?哪怕她现在已然长开了身躯与面貌,变成一个有人排队追求的大姑娘了。
所以她会许什么愿?
西园寺良子思考着,嘴上随口问道:“所以为什么,之前席位挑战赛里,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却也可以坚持到那种地步?”
“难道你早就知道了题目的胜利条件是什么,所以一直在假装好让我放松警戒吗?”
城诚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哪有这种事。”
“我只是、我只是决不认输而已,我所相信的是自己的决心,仅此而已。曾经有人夸赞过我,说我唯一的优点就是‘在受到打击和挫折之后能够很快整理好心情重新振作’。”
“你看,真漂亮不是吗?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可以平等地看着这片星空,都可以平等地享受这种美丽带来的感动。”
“毕竟我这种人就算真的就这么输了,那片星空好像也不会离开我。虽然这么说出来好像有些狼狈,就好似流星注定只会在夜空中一闪而逝,但我不讨厌这样,毕竟它肯定也曾对自己许过心愿,而它除了这片星空也没什么好害怕失去的了。”
西园寺良子抬起头,终于,她第一次真正地对这片夜空敞开了心扉,开始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她伸出手,就像是想要抓住那颗已经消逝殆尽的流星的残影般,紧紧一握。
温暖的余烬在寒夜里残存。
坚定的信念被人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