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一望无际戈壁滩中行驶，虽然这一路乱石嶙峋，但车辆却没有太多颠簸，看来除了枪法她这些年还学了不少实用技能。
又向前行驶了一段时间，重逢的热情渐渐消退，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对于不晕车的人来说，摇晃的车厢一直是个绝佳的思考场所，副驾驶上李时就陷入了长考。
他想了很多，想到那个盘踞中东的杀手组织，想到冰岛那件事对世界的影响，想到妮娅珂和光棱会未解的纠葛，以及裴倩如今是否还安好，同时还在质问自己，那些过着普通日子的人们有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
最后，他想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伊芙琳爱自己吗？
她究竟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不会损坏的玩偶，投入孩童般易逝的情感，还是真正以一种漫长而成熟的姿态爱着自己，这两者之间存在本质区别，决定了她是否还可以被拯救。
拯救，自己真的要拯救这样一个人？一个杀人如麻的屠夫，不，她可能更恶劣，是能从杀戮中取乐的绝对之恶。
李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手上还残留刚才抓握的触感，只要再稍稍用力几秒钟，她所延续的罪恶链条就会终止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停手了？是胆怯背负一条鲜活的生命？还是……李时停下思考，他注意到伊芙琳正在看着自己。
她脸上露出一种熟悉的表情，李时最近一次在苏羽脸上见过，玩趣，欣喜，以及淡淡的性意味。
好吧，她仍然像以前一样，喜欢看着自己陷入纠结和彷徨，这对于她来说似乎是种强烈的**。
“看路！”李时决定聊点别的，比如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给我说说隐秘谷，21世纪居然还能有杀手公会这种东西，难道里面还有专业的杀人培训机构吗？”
伊芙琳并没立刻回答李时，她皱起眉毛露出不愉快的表情，“整整五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不问问我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交新朋友？最喜欢用什么枪？以及我是怎么漂泊到伊朗这个国家的？”
“行啊，那你说说呗，在离开艾雪她们俩后，你去了哪里，杀了多少人，又是怎么自甘堕落来到伊朗成为一个杀手的。”
“艾雪……”伊芙琳眼神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恍惚，“那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可爱到我无从下手，在你离开之后我觉得无趣，于是就离开了，话说回来，当时你究竟因为什么事走得这么匆忙？”
问题被打回来李时也不生气，他平静叙述起那段衔接着普通与异常的经历，说来也巧，伊芙琳似乎是他平凡篇章落幕的见证人，自那之后他人生的孤舟便从既定的河流驶入大海，而在今天，在这浪头最凶猛的时刻两人再次相见。
“所以那个吸血鬼祖宗呢？”伊芙琳好像只对故事里的妮娅珂有点兴趣，“她怎么样了？听你的描述在解决问题后她和你很要好，怎么现在没跟在你身边？”
“你这是明知故问？明明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还找准时机在她离开之后登场，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如果她在这你不会还像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伊芙琳嘿嘿地笑起来，“让她来吧，大不了把我也变成一个吸血鬼，这样就能永远缠着你了。”
不会的，这世界上不会再诞生任何一只吸血鬼了，这条苦痛的永生之路再也不会有人踏足。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不过这一路都是李时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每当聊到伊芙琳她就会搪塞过去，还说什么神秘的女人更有魅力这类的话。
“你害怕了，害怕将过去说出来后会失去较量的筹码。”李时出言讥讽。
而驾驶座的伊芙琳却咬着下唇，她整个人有些佝偻，鼻子喘着粗气，那健美的小腹也随着她的呼吸一颤颤地律动着。
“我确实害怕了，害怕说了以后你现在就把我杀掉。”说完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
李时陷入沉默，汽车继续向前开，他知道这注定是一场疯狂之旅。
傍晚时分吉普车在一处偏僻的服务区停下，伊芙琳熄火下车似乎是要去站点内买些东西当晚餐，老实说在这样一个保守的穆斯林国家，她这打扮即便以外国人的身份也让李时感到担忧，好在几分钟后伊芙琳提着一袋物资顺利返回车内。
“你就拿这个当晚餐？”
李时看着袋子里五颜六色印有波斯文的速食品，这里面要么是糖果要么是饼干，作为一顿晚餐绝对是不合格的。
“那你要吃吗？”
伊芙琳递给李时一包饼干，他吃了两口感觉味道一般便没再继续吃。
“所以你不仅不会死，甚至不用吃东西？”伊芙琳一边嚼着饼干一边说，“感觉像是个静止的人，难怪五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年轻，唉，不像我。”
李时看向伊芙琳的脸庞，在车内朦胧的灯光下，她皮肤上的一些瑕疵几乎不可见，但仍能感觉到这张脸和五年前相比有些许老去。
但好在她的骨相极佳，些许风霜并没有败掉她的姿容，可能再过五年她又会以另一种风华登场，一直如此惊艳到坟墓里去。
伊芙琳在车内吃完这顿便宜晚餐，然后又把车往路边开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一处偏僻的戈壁上。
“啊~累死了，为了堵你我可是疲劳驾驶了一路，我要睡会儿，别趁着我睡着搞小动作哦~嘻嘻~”
伊芙琳撅着屁股爬到后座，她将座位放平组成一张临时的小床，并在后备箱拿出毯子和枕头，然后就这么沉沉睡去。
副驾驶上的李时翻了个白眼，他打开前座的照明灯，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教材继续今早的学习。
而当李时翻到那一页时，书页上零星的血迹又提醒着他，就是背后这个疯女人今早用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
李时揉了揉被子弹贯穿的部位，已经复原的伤口上结了一圈淡淡的血痂，他鬼使神差朝旁边看去，刚刚伊芙琳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把那把狙击步枪放到了副驾的座椅上。
李时通过后视镜凝视呼吸沉稳的伊芙琳，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拿起狙击步枪走下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