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在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浪费多少时间,大多数人估计会在意识到这件事是无意义的时候就停下来了。
李时则是个例外,因为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去纠结一件事的意义了,在漫长的自我摸索中他明白一个道理,人纠结一件事有没有意义,其实是变相的在和时间“讨价还价”。
“我所渡过的岁月必须是有意义的。”
越是了解时间的宝贵,就越是在乎意义的有无。
所以李时才是个例外。
“其实可以的话我也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啊。”
“比如?”一旁的威廉问道。
“反正干啥都比现在干坐着发呆强。”
“塞巴斯不是给你送去几本书吗?”
还真就叫塞巴斯啊,李时无聊的叹了口气:“早看完了,连同书架上的一起。”
“那间小屋还有书架吗……”威廉捏着下巴嘀咕了一句接着说道:“除了看书你应该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
“你就别比如了,与其和我在这里扯淡,还不如快点回去准备你那个什么仪式,赶紧结束好放我走。”李时的语气就像是在加班时候对着上司发牢骚的员工。
“仪式的具体流程不是我这种低级血族能左右的,所以我现在也只能和你坐在这聊天。”
“那你好歹去通知一声,让那些能主事的好去着手准备仪式啊。”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威廉平静的说道。
“啥时候?噢!难道你是用你们在血统里冥冥之中的感应来告诉远处的血族这个信息的?”
“没有那种东西,用手机发个短信就行了。”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一部手机在李时面前晃了晃。
这下李时知道,估计在最近几天里,自己都会处在威廉的监视中。
临海的季风永远不会有停下的时刻,就像某些必须不停赶路的旅客,害怕停下之后陷入迷茫,或是栖身之所早已物是人非。
“你有回过故乡吗?”李时问道。
“为什么问这个?”
“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这么一直干坐着吧,你要是不喜欢这个话题我可以换个。”
“我对于故乡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并不是说那里不好,只是我活得实在太久了,人的记忆是有比重的,就像一条无限延伸的直线,其中的某一段一定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越来越……”
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你是想说淡薄?”
“对,就是淡薄,所以我想出了一个稀释记忆的方法。”
“稀释……记忆?”
“对,只要把你重视之外的记忆稀释,那段珍贵的记忆就会消亡得慢一些。”他语气平淡的说出了十分残酷的事。
“怎么稀释?”李时说出口的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虚度光阴,做无意义的事,假如有那么一百年,你前十年的记忆是无比快乐的,那在之后的九十年里只要活得毫无意义,那前十年的记忆就不会消亡……那么快。”
“放屁!”李时一下子站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在第十年之后去死呢?这样就能带着所谓美好的记忆永远的长眠了!”
“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威廉不解的看着李时。
“因为在我面前的是一具早就死掉烂得发臭长满蛆虫的尸体,一想到你还顶着一副活人的脸在和我说话,我就觉得恶心。”
当你走在大街上,突然跳出陌生人张口就数落你的外貌或者身材,你可能会生气。
但如果这个陌生人上来就用毕生所学把你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你大概率是气不起来的,因为他过激的表现会让你认为他可能是骂错人了也说不定。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呼~”李时深呼吸在蓄力,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威廉面前摇了摇,“平时我也不会和一个大男人说这些,今天算你走运,我就和你说道说道。”
“回忆这种东西可不是收录在硬盘里的备份数据,不是你需要时就打开,完事了就关上,更有无情者会直接删除,虽然之后都会满怀悔恨再下载回来。”
李时咳了咳嗓子接着说道:“人从出生开始就在编织回忆,这些回忆构成了一个人的人格,他的行事准则、性格特点甚至是身体无意识的一些小动作都是构建在回忆之上。”
“而你所谓稀释回忆的说法更是可笑,你看看这片大海!”李时大手一挥,语气凛然:“就算是这样没有目的的凝望着海洋,也是在编织属于自己回忆,难道当你多年以后回到这片悬崖,不会想起这不停拍打着礁石的海水、温暖的海风、悬崖上形状独特全世界仅此一块的石头、还有一个在旁边叨逼叨半天的人生导师吗?!”
威廉并没有露出那种幡然醒悟的表情,而且依旧神色平静的说道:“假如世界上有无数个和这里一样的悬崖,一样的海洋,而且我都去过,你怎么保证我唯独会记得这里呢?”
“可像我这样优秀的人生导师就只有一个不是吗?”
少年说完便有些不好意思干笑起来,他别过头面向大海,从威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在少年眼中又出现了上次那种东西。
这次威廉看懂了,那是名为回忆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