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公元58年,克米特又一次来到诊所,不过他这次是躺在担架上,同时少了一条左腿和一只右眼。
保住了性命却丢掉了生命,身为战士再也不能上前线,克米特在醒来听到这个噩耗后,他那张始终散发着朝气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恰逢伦敦里发生了瘟疫和叛乱,这两件事是否有因果关系暂且不提,罗马人真的是被这内忧外患搅得心神不宁。
这一小股发起叛乱的不列颠人似乎对伦敦的城市构造了如指掌,和罗马人打起游击来游刃有余,几次交战都让罗马人损失惨重。
虽然耗费了些精力,但罗马人终于在一次游击中把这些不列颠人逼到了绝境,本以为能就此将叛党一举歼灭,整个事件发生了微妙的转机。
原来这伙不列颠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劫持了失踪已久的一名重要罗马工程师,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伦敦的城市构造了如指掌。
虽然已经把叛党逼到了绝境,但罗马人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一个工程师的价值远不是几个叛党能比的。
在谈判过程中,这些不列颠人提出了很多合理的以及无理的条件,比如让罗马人全部撤出不列颠岛这种荒诞到可笑的条件。
在这其中有一个条件,不论是罗马人还是不列颠人看来都微不足道的条件——处死黑发魔女艾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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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的克米特一直住在诊所里,每天昏昏沉沉如同一个活死人。
今天他难得从病床上离开走到窗前,他拄着拐杖站得像一棵树,双目无神望着窗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浊的双眼中有了一点如萤火般的光亮。
窗外不远处是买完食物正往诊所回走的艾芙拉,因为抱着两人份的食物,所以她走得很慢。
就在这时,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从一旁的巷子里冲出来把艾芙拉撞倒,然后趁着她倒地的间隙里把地上的食物抢了大概一半,其中一个小孩还在临走时踢了一脚地上的艾芙拉。
要不是艾芙拉倒下时死死的把剩下一半抱在怀里,估计今晚两人就要喝西北风了。
晚饭时两人都不说话,艾芙拉是本身就不爱说话,克米特则从醒来时就这样意志消沉。
“我不饿,你吃吧。”克米特把面前的食物推给艾芙拉。
艾芙拉没有拒绝,默默的吃着。
“为什么不列颠人都恨你?”克米特说道。
“你想问什么?”
“我见过很多帮助罗马人的不列颠人,但没有哪个像你一样被这样千夫所指,为什么?”
“答案你自己都说了。”
“什么?”
“千夫所指,正因为有我这样一个完美的靶子,所有人都有个理由团结起来。”
“但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艾芙拉用手指绕着自己的黑发,上面还有一些刚刚被踹后留下的泥。
克米特一时语塞,良久他说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非常多,我都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居然能装下这么多奇怪的想法,我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个哲学家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已经变成了个废人,我再也不能在战场上挥洒我的热血,我一度觉得自己一辈子就会这么消沉下去。”
“……”艾芙拉沉默着听他说。
“但我这些天和你相处看着这样的你,我又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的燃烧着。”
艾芙拉突然转过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中有一条“火龙”正往这边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群举着火把的人。
“我想带你离开这里,只要我去恳求长官,他一定会答应我的,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离开这里后你想去哪都可以。”他脸上带着笑。
艾芙拉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把窗户关严实,回到桌旁对克米特说道:“那你愿意为了这个愿望付出任何代价吗?”
“你看看我这幅身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舍弃的?”
“那你跟我来。”
艾芙拉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翻开地上一块木版,下面竟然有一间地下室。
两人先后进入,后进入的艾芙拉顺手把木版盖上。
从始至终艾芙拉面色平静,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克米特的歉意,因为她知道,这些情感在仪式完成之后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顶上传来许多人的叫骂声和脚步声以及打砸家具的声音。
“再问一遍,你真的愿意为了我付出所有吗?”
此刻两人已经把手摁在地上。
“呵呵……”黑暗中传来克米特的笑声。
“你笑什么?”
“我笑他们果然没有冤枉你,你真的是个魔女。”
“所以你后悔了?”
“其实Kermit除了武器之神外还有另一个意思。”他拿起艾芙拉丢给他的小刀,划破手掌后轻声说道:“就是自由。”
艾芙拉猛然抬起头,满是尘埃的心中的确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是曾经绚烂的猛烈的某种事物燃烧后的余烬。
那是尚且年幼时从小小窗口中窥望天空就会诞生的东西,她至今才知道这东西名字。
“我想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