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这个这颗蔚蓝色星球上最大的动物,蓝鲸。
它独自在大海中生活了数十年,与巨大身躯相反,它十分温顺平和,它既不是这片海域的霸主,也未凌驾于食物链的顶端。
它对大自然的索取适度而谦卑,死亡时也会化为鲸落回赠这片海。
它只是一只寄居在大海之中的蓝色精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今天,它在海面发现了一个奇怪物体,出于一丝好奇,以及多年来未曾有过天敌所诞生的懈怠,它浮上了水面。
————
从远处来去,那是一座肉山,与影视作品中那种鲜红的血肉不同,构成那座山的是尚未褪去皮肤的人,这些人除了不停发出声音和蠕动之外,肉山整体上呈现静止状态。
而查尔斯这边则驾驶着游艇在一个安全距离内围着肉山盘旋,期间妮娅珂和茉莉也来到三层的控制室中。
“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妮娅珂拿起控制室内的一个双筒望远镜观察着肉山,想要找到某人的身影。
“七分之四的白人,七分之一的黑人,七分之一的黄种人,以及七分之一不知道啥颜色的人种。”查尔斯像是在念某个尚未形成种族主义的食人族部落菜谱。
妮娅珂调整焦距后终于看清构成肉山那些人的脸,正是资料中那七个参赛者,也有一些不知道是谁的面孔,她猜测应该是那个拥有变形能力的参赛者。
“在哪…在哪……”妮娅珂一边低语一边用望远镜寻找。
一路向上,她的目光停在那座肉山的顶峰,在那里,有七个不同于其他肉块的人,他们的年龄相对年长,想必就是七人的原型。
七人此刻正分别赤身**的漂浮在肉山上方,他们头颅低垂双手平伸仿似那受难的耶稣,七人均衡的分布在同一高度,远处看去,那像是一顶由七个十字架组成的皇冠。
而在这顶悬浮皇冠的正下方,也就是肉山的最顶峰,李时就在那里。
双腿镶嵌进肉山,上半身和头颅无力的拉耸着,似乎已经坠入那名为死亡的绝美梦中。
妮娅珂几乎停止了呼吸,她死死的盯着那个身影,直到发现对方胸口有些微的起伏后才松一口气。
这时一旁的茉莉说道:“这个怪物怎么一动不动,是不是死了?”
这话还未说完,远处惊变徒生。
只见那肉山底端,也就是隐藏在海面下的部分突然腾升起一条由人体组成的肉色触手,触手一端卷着一只大小是肉山本身二十分之一的蓝鲸。
像是一个母亲温柔的将孩子揽入怀中,只不过这一次容纳它的不是广袤蔚蓝的大海,而是一团混乱混沌无比的邪恶肉块。
蓝鲸巨大的身躯让它无法像其他鱼类那样扑腾挣扎,又或者在那个怪物面前,任何挣扎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个蓝色星球上最为庞大的生物以这样超越常识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死亡的蓝鲸被竖着镶嵌进肉山一侧,如同一只监视万物的眼睛,这奇妙的巧合更为这个怪物增添一层恐惧色彩。
“那鲸鱼是怎么死的?”
查尔斯这时已经交由茉莉掌舵,他自己则拿起另一个望远镜和妮娅珂一起观察。
后者对他的疑问回道:“鲸鱼一接触到那个怪物就停止动作了。”
“生命汲取啊,有点麻烦。”
查尔斯放大望远镜的倍数,仔细观察肉山接触海面的那部分,果然看到许多被吸附在上面的鱼虾,看来不只人类,这个怪物会吸收它触碰到的所有生命体。
“我现在有个非常坏的假设,就是李时正被那个怪物当成一个电池,不停的在汲取生命力,虽然功率不大,但持续下去恐怕会出大问题。”
“他会有危险吗?”妮娅珂只关心这个。
“你别瞎担心,不客气的说,就算大西洋的生物死绝了,这家伙也死不了。”
“那他现在为什么迟迟没有醒来?”妮娅珂不知不觉握紧望远镜,连指节也因此微微泛白。
“因为这种窃命是持续不断的,就像不停往身体里注射的麻醉药,当剂量达到一个程度,就会将他原本的回复体质抵消掉,像现在这样陷入昏迷之中。”查尔斯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当初在那座血族小岛上他应该遇到过这种情况啊,你忘了吗?”
他这番话一说完,妮娅珂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脸色顿时苍白无比,身躯也开始微微颤抖。
都是因为我——
查尔斯并没有理会妮娅珂的动摇,而是从控制室的角落里拖着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安全箱来到甲板上。
“茉莉,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船停下来。”
船停稳后,查尔斯打开安全箱,就像在那个猎鸟的夜晚一样,他将里面的零件快速组装成一把黑色的凶器,只不过这一次组装出来的怪物和那晚的鸟枪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是一杆总长接近1500毫米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卧倒架枪一气呵成,他要在这海浪颠簸的游艇上击中一千米开外的目标。
一旁的妮娅珂收拾了一下心情退回控制室,不去打扰查尔斯的狙击作业。
那么查尔斯的目标是什么呢,远处那团混乱的邪恶中有什么能够一击必杀的弱点吗?
很抱歉,不存在这种东西,至少关键不在查尔斯这边。
他能做到的只是叫醒那个沉睡的少年,以及尽量不破坏那个“关键的秘密武器”。
“砰!”在游艇被海浪颠到最高处时开枪,然后命中。
远处的李时其中一只陷入肉块的左腿被狙击子弹强大的动能直接打断,紧接着第二颗子弹又将他的另一条腿同样“剥离”出肉山,失去支点后的李时向后倒去,双腿也在倒下的过程中重新长出,而他本人则睁开了双眼。
查尔斯跑进控制室,将游艇顶端的扩音器调至最大功率后朝着麦克风大声喊道:“该醒醒了小子,拯救世界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好好享受吧!”
远处的肉山顶端,似乎是察觉到李时的醒来,四面八方顿时涌出无数保持人形的肉块,它们朝着倒地的李时攀爬突进,仅仅十几秒钟,无数的肉块眼看就要将他再次掩埋。
李时那如梦初醒微微垂着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就在肉山快要将他完全吞没的时候,只听少年口中轻声送出一个他多年前从查尔斯那得知的咒语。
“The Grateful Dead Requiem——”
淡蓝色的微光自下而上升起,以李时为中心形成一个逐渐向外扩张的圆,不仅是肉山,周围的海域也被这个巨大无比的圆囊括。
“茉莉开船!”查尔斯指挥茉莉将船向着肉山的反方向驶离,以此逃离蓝色圆环的覆盖范围。
圆环扩张到一定程度后终于停了下来,接着它开始由二维升向三维,从一个平面的圆环叠加成一根直达云霄的蓝色光柱,并在三百米的高空处出现一个由蓝光编织成平行于海面的巨大表盘。
随着这个时钟上指针的转动,蓝色的能量粒子与空气碰撞发出了一种类似钟鸣的悠长回响。
象征时间的表盘开始由慢到快的顺时针旋转,在这个过程中,光柱内的肉山也开始发生巨变,它如同一棵被抽干生命的大树,以肉眼可见速度开始枯萎老去。
而那只始终被缠缚在肉山上蓝鲸也因此重获自由,在短暂的亲吻天空后,它化身鲸落再次沉入蔚蓝的母亲怀中,并在往后的岁月里向这片大海中的生灵述说这段关于轮回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