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快门声响起。
人永远是最独特的风景，与自然建筑不同，当人作为主角凝固成照片，观看者会在其中找到与风景相比所没有的东西，这种东西还有个很浪漫的名字，故事。
三年，孟瑾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不会对李时这三年的故事感到好奇，一个高中辍学的少年，三年间究竟历经了什么，才会让如今的他始终带着一股出世又入世的平静气质。
“我都一直没顾得上问，你和艾雪大学三年过得怎么样啊？”没想到李时居然先问了。
“也就这样了。”孟瑾低头摆弄相机。
“也就……这样？”聊天的同时他还在弹奏不知名的曲子。
“反正肯定没有你的故事精彩。”
李时笑了笑说道:“对故事而言，精彩只是佐料，真实才是内核，只要够真实，听故事的人就能从中看到自己，看到别人，这就够了。”
“哼，漂亮话说得比学校里那些不轨之徒还好听。”
“不轨……之徒？”
“你是不知道啊！”如大坝泄洪，孟瑾的话痨开关打开了，“那些个货，一个个想的啥以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sha……觊觎我和小雪的美色，还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只是单纯交个朋友，我呸！如果我们俩长得丑一点，他们才不会看我们一眼，班上就有个有点胖的女生，整整三年都没有男生主动去和他搭讪，男人真恶心！真的恶心！”
原来童年的伤痛真的能伴一生——
“那你们在大学就没有碰到真心喜欢你们的人吗？”
“碰到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到你嘴里了？”孟瑾碎碎念道。
“别把我说得这么猥琐呀。”
“可不就是这样吗？！我就不信假如小雪在大学里真找了个男朋友，你还会那么淡定！”孟瑾完全没有拿人手软的自觉，多年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毒舌战神回来了。
“可她没有，而且仍喜欢着我，并且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不是吗？”李时用平淡的语气说着十分欠揍的话。
“那假如呢！假如她喜欢上了别人呢？！”
李时停止弹奏，看着孟瑾认真说道:“没有假如，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一再假设过去的选择会如何影响当下，是对时间的亵渎，更是侮辱了艾雪这三年身处在等待中的苦痛与煎熬。”
“那我呢！！！”她声嘶力竭，而后又用带着哭腔呢喃低语:“那我呢……”
与有着明确目标和希望的等待不同，她的等待既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因为她既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慕着对方。
朦胧的好感遇上青春期迷茫，再加上满身伤痕的少女作为土壤，在时间和空间的发酵下，最后孕育出了枝干扭曲的花朵。
既然如此苦闷，为什么不放弃呢？
或许该反过来问，她真的在坚持吗？
本能里就对厌恶男性的她，即使不去等待，也不可能在大学时光为其他男性空出心中的位置，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选项，没有选项也就没有得失。
故而，这是一场没有代价的守望。
朦胧而不确定的爱，心存侥幸而没有代价的守望，所有的一切杂糅起来，让她心中充满迷茫和无所适从。
而当等待迎来终点，她惊诧的发现，与挚友相比，自己这样廉价的情感根本配不上少年，所以当对方指出艾雪那段旅程的艰难和可贵时，她终于崩溃了。
李时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然后立刻被她一巴掌拍掉，再伸手，再拍掉，如此这般四五次后，李时轻轻将手覆在她脸上。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泪水在她眼眶中迷失。
“我总不能任由你哭泣不管吧。”
“你要怎么管！你能怎么管！”
李时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她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后便埋头在李时的胸口嚎啕大哭。
悲痛总会平息，人类的情感是神经递质作祟，在时间面前不值一提。
然而有一个问题必须有答案。
“你喜欢我吗？”她问。
这就是一切问题的根源，如不弄清，皆是饮鸩止渴，扬汤止沸。
“呃……我是个颜控。”
“喜欢吗？”
“我……我喜欢有个性的女孩。”
“喜欢吗？”
“闪闪发光的梦想也是加分点。”
“喜欢吗？”
“其实……长发会更好一点……”
“……”孟瑾摸了摸自己剪短的发丝，眼神黯然。
“但是我喜欢。”
她蓦地仰起头，她想从他眼中读出刚才的告白有几分敷衍又有几分欺瞒，亦或是为了安慰自己而编织的短暂幻梦。
李时微微低头，两人额头相抵，她嘴唇嗫嚅，“你这人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
“那你喜欢吗？”
“哼……”她不屑的撅起小嘴，但没想到这个动作让两人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这吓得她立刻抿紧嘴，并瞪大眼睛观察李时的反应。
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咳咳……”门外传来咳嗽声。
两人瞬间如触电一般分开，朝门口看去，只见艾雪正抱着双手神色得意的看着两人。
“小雪……”孟瑾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艾雪反倒淡定的走到孟瑾面前，她牵起对方的手，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说道:“别担心，都是这个坏人的错！”
“不是的……不是的……”孟瑾快哭出来了。
一旁的李时说道:“是我的错，我花心贪得无厌，并且对美少女没有任何抵抗力，吃着碗里的看着盆里想着锅里……”
李时细数着自己的累累恶行，而平日里十句话九句数落的孟瑾此刻却哭得梨花带雨。
“说吧，你这坏人要怎么补偿我们！”艾雪双手叉腰故作生气的说道。
“请让我演奏一曲，以抚平女士们心中的伤痛。”李时重新来到钢琴面前。
艾雪拉着孟瑾在一旁坐下，说道:“哼哼，要是弹得不好，有·你·好·看。”
“且听，用心感受。”李时用力将衣摆震起，然后坐下。
阳光明媚的午后，静谧的校园，一张布满树影的长椅，一位手拿书籍的红衣佳人，在她身后的教学楼里，琴声悠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