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计，他们仰望天空上坠落的残翼天使，那是一颗来自旧时代的彗星。——过去书，第5章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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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时转头看向某处，在入口铁门的正对面，在旋梯的下方一面墙壁上有个相框大小的瞭望孔，在这迷雾环绕的地界他们竟然能通过那个孔洞清晰看到远处的大海。
但这个瞭望孔并不是重点，这种瞭望塔一般都会在面朝大海的方向开个类似的窗口，方便守塔人观察大海上的船舶航线，守塔人还会在这个窗口下方摆张桌子放些日常用品，终日坐在桌前化身顽石守望此处。
但此刻那个瞭望孔下方却是另一样东西，那是一台复杂的仪器，蓝色的漆面遍布着斑驳锈迹，用途不明的仪表盘还在运转，一条缠绕着电线的铁杆穿过旋梯直达灯塔顶端。
以及仪器面板正中央一个标有Stop的红色按钮——
他们很确定，在刚进入灯塔的时候绝对没有这台仪器，它是在李时看完手机上那张图片后才突兀显现。
然后下一个瞬间，在其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时突然一拳打在卡尔包扎好的鼻子上，这一下差点把他疼得晕厥过去，而李时则在卡尔倒地的间隙抢过他外套下的手枪。
“都别靠近，让我们好好聊聊。”
少年浑身是血坐在仪器前方的椅子上，他左手撬棍右手持枪，血渍还顺着黑色的风衣不停滴落，俨然像个审判众生的死神。
“该死！我看你才像那个幕后反派！你就不能打其他地方吗！操！”卡尔捂着鼻子在地上打滚。
“冷静冷静……”伊卡洛斯举着双手退到卡尔身旁。
“呼……让我们慢慢来……”李时把沾满鲜血的头发向后梳，以此减少血污对视觉的干扰，“现在我身后就是那个干扰器，给我一个关闭它的理由。”
“我给你钱怎么样？”卡尔从疼痛中缓过来坐在地上。
“我对钱不感兴趣。”
“美女呢？”
“我有女朋友。”
“对对对，有好几个，你不缺女人。”
伊卡洛斯打断两人近似扯淡的交流，他面色凝重道：“李！你忘了吗？你的女友正在外面和那个……光…光棱会在战斗，我们每在这耽误一秒，她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我更相信她随时都能解决那几个成员，反倒是我现在关闭干扰器可能会大幅强化那几个人的能力，到时候妮娅珂反而会更危险。”
“那之后呢？卡尔那套藏木于林的方案你不考虑吗？解除所有超能力者的限制，好让光棱会无暇顾及一位强大的吸血鬼。”
“即便全世界的超能力者恢复原原先的能力，我也认为一位强如超人的吸血鬼会是光棱会的首要目标，更别提她还是关闭干扰器的帮凶。”
“你既然这么坚定，为什么要帮我们找到干扰器？”
“我并不坚定，或许你再努努力真能说服我。”
“……”
短暂的沉默后卡尔说道：“只要你关闭干扰器，光棱会顷刻间就会覆灭。”
“你怎么确定？”
“有太多像伊卡洛斯这样的能力者，他们被压制的能力看似平平无奇，只要解除限制就能引起质变，这些数量庞大的能力者一旦恢复能力，顷刻间便能毁灭光棱会。”
“那我怎么确保他们在毁灭光棱会之前不会毁灭普通人生活的世界呢？”
“哇喔，你说的话跟查尔斯一模一样，不愧是他最看中的弟子。”卡尔摇摇晃晃站起身，“所以你认为现在这个世界是美丽的？是值得保护的？”
“我认为是的。”
“可我不这么认为。”卡尔语气平静，“瞧瞧这令人作呕的世界，陈腐停滞，如同西伯利亚几万年来反复解冻的沼泽，看似有四季流转，但那沼泽底下的淤泥和脏水却从未有过更替。”
“所以我要抽干这片沼泽，不论之后会有什么什么样的水流填满这片空洞都不后悔！这就是我的决心！”
李时若有所思，他想到另一个问题，于是问道：“你又怎么保证关闭干扰器不是另一种虚假的反抗，可能我们今天关闭干扰器，几年后世界被超能力者们搅得千疮百孔，又有一群新的反抗者来重新开启干扰器，这和你说的解冻沼泽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我去做了！而不是坐在既得利益者的高位上俯视芸芸众生又心安理得！”卡尔语气激昂，“你以为我这所有的谋划靠的是什么？蛊惑人心的话术？！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狗屎！是钱！你知道养活一个专业考古队需要多少钱吗？你知道只需要十万欧元就能让一个人为你去死吗？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像玩游戏一样操作绝大部分人的生死！”
“话说得真漂亮，这就是你献祭一个小镇的居民还能心安理得的理由？”
“那又如何？我甚至能献祭我自己！”
卡尔说完冲上前就要去按那个红色的Stop按钮，可惜被李时一脚踹回原处。
“你呢？”李时转头看向伊卡洛斯，“你想要关闭干扰器的理由是什么？”
伊卡洛斯楞在原地，他脑海中浮现一副这样的图景，一个安详的小镇遭遇一场血腥的献祭，危难之际一个超人从天而降，他三两下把幕后黑手打倒，然后小镇又恢复成从前那样祥和美好。
放屁！怎么可能恢复成原先那样？！死去的人无法复活，摧毁的建筑是某人一辈子的积蓄，在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有人在为逝去的生命哀悼恸哭，这一切只因为自己想看到一个拥有超人的世界。
是的，自己完全没有底气去按那个按钮，甚至连直视李时的勇气他也没有。
“很遗憾，你们并没有说服我，我要……”
李时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伊卡洛斯和卡尔同时盯着自己身后，他们眼中充斥惊骇与恐惧，像是在观察某种早已灭绝的史前怪物。
下一秒李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住他的双臂，转头向后看发现一条类似章鱼腕足的触手正穿过灯塔的瞭望孔死死卷住自己。
这是那只被李时打下悬崖的怪物，而它果真如自己调侃那样没有摔死，简直可笑，一只疑似章鱼的怪物怎么可能摔死在大海的惊涛中。
李时被触手卷起的同时手上的武器也随之掉落，卡尔见到天赐良机于是想要去关闭干扰器，他踉跄站起身没走两步就听身后的铁门被撞开。
“所有人不许动！”来者正是那两名光棱会的成员，他们靠着总部的支援终于在这关键时刻赶到这里。
面对身后两把明晃晃的手枪，卡尔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而身后两人见状则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碰！！！”子弹击中卡尔后背，这个为了梦想殉道的年轻人终于还是倒在黎明到来的前一刻钟。
“不！！！”
伊卡洛斯扑在卡尔身上，他悲痛万分如同被削去手足，讽刺的是直到卡尔逝去这一刻，伊卡洛斯心中一直被分割成两人的朦胧倒影才一同坠落到那冰冷的尸体上。
他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倾心相交的好友，他们在网络上每一次心灵共鸣都纯粹真挚，甚至对方比自己都要赤诚，会为了那捉摸不定的梦想而牺牲性命。
“小子别动，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两名成员举枪僵持在门外，他们还没弄清楚那条卷住李时的触手是什么东西，所以不敢贸然进入灯塔内部。
而就在这时，一直伏在卡尔身上的伊卡洛斯突然抬起头，他的右手则握着刚才李时掉落的手枪，男孩笨拙朝铁门方向乱开几枪，趁着两人躲避子弹的空挡，他起身跑向那台干扰器。
两名成员反应很迅速，但奈何灯塔内的空间就那么点大，在他们开枪射中伊卡洛斯的时候，对方的手已经按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
名为伊卡洛斯的少年一如他名字所指向的寓言故事一样，为了一生仅一次的飞翔献出自己生命。
临终之际伊卡洛斯翻身仰躺，以此缓解肺部贯穿带来的疼痛，他的视线恰好对上上方的李时，在那张充满悲悯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不停滴落，温热粘稠如同人造羽翼上融化的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