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凌晨时分，在圣诞节老人离去与黎明到来前的空挡，两个人影从天空缓缓降落到山间的一栋别墅前。
两人正是从阿尔卑斯回来的李时和妮娅珂，他们踢着靴子将杜富尔峰顶的积雪抖干净，手牵着手回到了别墅中。
别墅内的灯都没打开，窗户透着凌晨的微光，两人走着妮娅珂突然拉住李时的手，他回头瞧见女孩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明显这是双人舞的起手。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开始在寂静的屋内跳起舞蹈，他们跳得很慢，与其说是舞蹈，更像是在感受对方存在的一切，呼吸，体温，心跳，味道，如果有灵魂的话也一并揉碎融合旋转跳跃闭着眼。
舞蹈结束，李时搂着妮娅珂的腰肢，对方以极其慵懒的姿态保持后仰。
没人知道两人这样静止了多久，直到晨光爬上大厅的地毯，二楼传来缓慢的脚步声，他们才结束舞蹈去面对那位不速之客。
醒来的梅尔状态比昨天好不少，两人一直用老女人形容她，这其实是一个相当准确的称呼。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衰老，但还没枯败成一个老妪，昨夜的佝偻大概是因为寒冷，今天休息好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让她看起来确实只是个脸上皱纹多些的老女人。
三人又一次在客厅的饭桌前坐下，早餐是李时用昨天剩下的食材凑活做的，但梅尔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这顿早餐安静得有些诡异，饭桌上三人都一言不发，只有餐具叮叮的敲击声在大厅上方回荡。
很快梅尔吃完盘中食物，她长吁一口气后仰靠在椅子上，“问吧，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
“你恨我吗？”李时问了个梅尔没想到的问题，“擅自将上千次轮回的记忆融合在一个脑子里，你恨我吗？”
“天啊……你也来这套吗，瞧瞧你现在，兜里钱多到花不完，身旁有个天使一样女友，你也要像那些发家后的企业家一样，去买些赎罪券好让自己现在的幸福心安理得吗？”梅尔的毒舌并没有随着年岁衰老，“你要真想知道，答案就是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了解，下个问题。”在梅尔杀人般的目光中李时继续提问，“你是被光棱会释放的，还是从里面逃出来的？”
经过刚才的怒骂，梅尔反而找回点状态，也能平静下来叙述这些天的经历。
和李时想的差不多，几天前随着干扰器被关闭，光棱会内部立刻发生剧变，无数被限制的能力者冲破枷锁逃了出来，其中就包括梅尔。
“等等，你是说你的能力也得到了加强。”
李时无法想象她的能力要加强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一个羸弱的女人从那种地方逃出来。
“…………”梅尔回应他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笑让李时感到很不舒服。
“所以你现在的能力现在是……”
“你知道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要经过怎样的艰辛才会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吗？”梅尔拿起桌上的面包刀在手里把玩，“其实不难，你只要许愿让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你就行，饿了？没事，直接到速食店里拿吃的，缺少交通工具？也没事，直接无视安检登上飞机，反正他们也拿你无可奈何，是的，只需要让所有人都生不出伤害你的念头，人生就能一帆风顺。”
梅尔的能力经过强化，或者该说是恢复后，能直接更改一个正常的观念，而且影响范围是全人类。
她将“没人会伤害我”的念头植入世界秩序中，所以才能无视光棱会的追捕，一路无事回到这处故居。
“那其他人呢？吉尔，赫拉，沙耶加，他们几个人逃了出来吗？”
“不知道，当时现场很混乱，即**有人都不会伤害我，但还是可能被双方的冲突波及到，所以我出来后也没时间去确认其余人怎么样了。”梅尔放下面包刀，“而且我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生死之交，交易失败后也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那盖尔呢？你的好搭档，他你也不在乎？”
“哼，我最不在乎的就是他，死了最好。”梅尔的不屑完全不像演戏，她是真的不在乎盖尔死活。
“你们接着聊，我出去走走。”一直沉默的妮娅珂起身离席。
看着金发少女离去的背影，梅尔整个人的状态真正意义上松弛下来，似乎刚才她那股懒散劲只是一种逼真的表演。
“该死，你真是交了个了不得的女友，瞧她那脸蛋，啧啧，我要是再年轻几岁看到这样一个人儿，肯定自惭形秽到自尽。”
“不要跑题，她跟我们的事无关，嗯唔，至少在几天前是完全无关的。”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我可听说了，导致所有人能力失控的罪魁祸首是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家伙，不会是你吧？”
“……”
“天啊……你某种终结者吗？去到哪就将哪的秩序彻底破坏。”
“没那么可怕，我也是身不由己。”
梅尔来了兴致，“所以现在你的不死之身进化成了什么能力？”
“毫无变化，我的能力可能脱离在大部分异常体系之外。”
“也许有变化，只是你现在还没发觉。”
“不死还能怎么变化？我身上这一切只要能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不敢奢求太多。”
“你果然变成了一个该死的富人，爱惜羽毛害怕变化，从前的进取心在某次不可告人的交易中被贱卖。”
“怎么你想说自己人老心不老，还不忘从前的老本行，想骗一骗我这土大款？”
在过去梅尔就是一个骗子，她和搭档盖尔行骗天下，专门骗取那些有钱人的资产，每次得手后会迅速将骗来的钱花干净，然后又重新寻找目标投身到这没有尽头的金钱游戏中。
“这是一百万英镑。”李时将一张银行卡推到梅尔面前，“是吉尔遗产的一部分，我觉得你需要这笔钱，至少这能让你晚年过得好些。”
“不，不行，你不能主动投降，这样没意思。”梅尔连看都没看一眼那张银行卡，“而且钱才不是你的财富，我要偷的是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
梅尔站起身走到李时身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对方的脸庞，眼中则是李时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复杂情感，像母亲像妻子像仇人像挚友，像人类所有情感编制成的一张巨网。
“我要偷走你的挚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