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玷污了爱茵丝坦！！”
德尔斐学园集会厅的大理石讲台上，柊律被一位从台下站起的少女指着鼻子，当着众人面如此说道。
“我……我？等等，你在说什么！？”
“铁证如山，还想狡辩吗？”
少女将一张照片高高举起，给四个方向的人展示。
“我那天拍到爱茵她……她……肚子都大了！”
观者一片哗然。
女孩话语的回音还在穹顶里飘荡，控诉的眼神死死锁在律脸上。其他所有人都挂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而旁侧校长席上，名牌写着“艾萨克·牛顿”的女士，此刻也阴沉着脸，不语。
“刚过了实习期的音乐老师，竟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这可是正式入职的仪式，在这里被学生举报了，他真是丢脸丢到家。”
“仗着有点清秀就敢做这样的事？他太过分了！”
议论声密密麻麻。
……
律在台上愣了两秒，随后大声道：“不，等等，不对劲！”
“不要再找借口了！”台下那女孩把照片攥在手里直跺脚，“竟然那样对爱茵前辈……变态，流氓，龌龊，下，下贱……！”
“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和爱茵前辈是同居关系吧？！”
“……”
“她原来是那么聪慧那么上进那么机灵那么可爱，可是你却让她惨遭毒手！一定是你让她做了不符合她心愿的事情吧！？”
“不不，我要说……”
“下贱，无耻，恶心，烦人……！”
“听我……”
“不要脸，坏人，大坏人！”
女孩继续咒骂着，甚至带动了一些人跟着，喊着“开除，开除！”的口号。
“开除他，开除他！”
“不要他待在这里！”
……
“够了！”
律终于用平生都未曾用过的气势大喝了一声，打断了台下的喧闹，然后，在所有人都等待着下一句话时，当机立断地将手伸到脑后，解下发绳扔掉，任由头发散在肩上，最后再摘下自己的眼镜——
“你们在说什么，我可是女人啊！”
她歇斯底里。
顷刻间，整个会场如死一般寂静。
“看清楚一点……我，是，女，人！”
一双双眼睛看着她。有人张大嘴巴，目瞪口呆；有人刚才还喊着开除，这下默默低了头；有人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她大喘着气，手还指着自己。
“怎么……都不说话？”
她木然，仿佛被雷劈中，难以置信地扫视所有人。
“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没，没人发现我是女的吗？”
无人应答的情况让她面如死灰。见此情景，校长席的艾萨克女士扶额摇了摇头。下面有人窃窃私语：“看来眼镜封印颜值不是一个传说……”
……
律看向检举她的那个女孩，其他人也都这样做。
“干，干嘛都盯着我看……我说错了吗？……女，女人又怎么样了？”
那女孩左顾右盼，在发现气氛不对后变得慌乱，脸上染了一层如火山欲喷般的红。
“造谣可耻！”
“处分，处分！”
有人这样说。
“什，什么？不，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喂，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慌忙翻找着桌上的照片，终于如获至宝般寻得一张，又举起给众人看。
“看……这张！”
照片上的律提着一大袋零食饮料，从便利店走出来。
有人问：“这张怎么了？”
女孩大声道：“还，还能怎么了！明明铁证如山啊！她一个人怎么能吃得下这么多零食！？分明是带回去给爱茵……根据我的跟踪调查，爱茵前辈在她的影响下已经过上了吃了玩玩了睡睡了吃有空就宅家的糜烂生活！就和你一样！——对了，这是她昨天和前天的测验……都没及格！要知道她以前都是第一名！——还有，这是她连续十多天的路线图，在学园从不去操场，放学后一步也没出过家门！爱茵前辈已经怠惰了！！！”
“……？”
一些人好像意识到什么。
“她以前都没有小肚子的！！！”
少女的这句话一出，整个会场陷入二度沉默。
好几个人脸色铁青，将手按在书上，小声念着祷文忏悔。圣贤的空气弥漫在观众席。而艾萨克校长在桌上撑起双手，审视着律的一举一动。
“她那天亲口说，”女孩咬着牙继续道，“‘物理学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
“可那并不是我导致的吧？”律辩解，“我……”
“她以前那么优秀！可后来和你同居！”
“因为她是我的房东……”
“总之你推波助澜！！”
“……等等，你究竟是谁啊！？我的生活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见律发出这样的问话，少女理了理领口：“哼，我就是德尔斐学院数理系一年级生艾伦·图灵！是爱茵丝坦前辈唯一能上台面的对手和挑战者！也是唯一有资格亲近爱茵前辈的人！至于你嘛，早就被我「破译」了！”
“……”律不知如何回话。
图灵抬高音调：“所以，你的介入，就是对我和她关系的亵渎！我不允许你怂恿她怠惰，这样的话，就算我打败她也没有成就感了！”
“如果我说她是自己怠惰的……你信吗？”
“不信！”
“可……”
“不信！不信不信不信！”
律完全抵挡不住图灵的攻势，只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校长。
“咳。”艾萨克校长打断了她们两个，沉思了一阵。而后，她用沉实的语气讲：“柊律老师，我更愿意相信图灵同学的话。”
“……？”
“我们这里是严肃且优秀的学府，更欢迎对学生有责任感的老师，即使所教专业不同亦如此。我了解爱茵，她是好学生，我想她需要一定的帮助，尤其是你的帮助——毕竟据图灵同学说，你同她住在一起。越亲近，越有能力。”
“嗯……”
“我想这是一次很好的检验机会，来看看你是否适合正式入职。你知道，我们对于教师的挑选向来严格。”
“也就是我有可能被炒掉吗！？”
律好像意识到了某种危险。
“你应该知道这所学校的学业预警测试机制，在你的教师手册上有写。我想三个月后，我们有必要让爱茵同学参加一次这样的考试，来确认她是恢复了干劲还是继续怠惰着，也确认你有没有成为称职教师的能力。”
“那种考试好像很难吧？”她问，“好像题目是专门设计的……”
“但爱茵曾是年级第一。”
“嗯……”
听到这个词，律有些舒心地点了点头，但脑海里那个小房东的形象竟然不自觉浮现出来了——穿着宽松得过分的睡衣，嘴里叼着手指饼干在床上翘二郎腿的爱茵丝坦，一面吵着要她打开游戏机，一面说着她曾听到过她说的话：
“年级第一？我早就不想当了。”
律的表情僵住。
怎么有一股要完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