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太阳还没越过小楼高度的清晨，闹钟铃铃地响起来。这时候，就连德尔斐学院都没开门。
律在床上极困难地睁开双眼，感觉身上有些热，将被子踢开一半，又从平躺变成侧卧，将腿搭在它上面。闹钟的响声还在烦扰着她，她一拳打在它的铜外壳上，将它从床头柜上弄下去。她的手臂也因此搭在床沿，晃着。
“zzzzZZZZZ……”
像是有某种感应般的，她忽然从睡眠里脱离。原来闹钟还在闹，她用爬行的姿态下床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它，然后脑子里忽如针刺一般惊醒。
“这么晚了！？”
爱茵都已经没在屋里了，她赶紧换下睡衣，直冲出门去。
……
从她和爱茵住的小楼前的横街向右转去，再多走一点点，就能找到一个有树和水池的环形小公园广场。卡夫卡和爱茵坐在长椅上，图灵站在旁边，快速用脚打着拍子，自己嘟哝道：“我当时只叫了爱茵没叫那家伙，没想到她还真的不起床啊……”
爱茵倒是干劲满满，站起来难得地做两下振臂运动，然后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律正姗姗来迟。她举着手说：“我亲爱的仆人，这里这里~！”
卡夫卡没有说话，静静地看自己的书。书脊上写着书名——《摆烂与自律行为学》。
“没有人能料到，现在看上去很有动力的人，下一秒会不会一碰沙发就打回原形。”书上如是写。
反正人总算是齐了。
“让爱茵先从坚持每天的晨跑开始吧！”律是这么说的，“然后再追加训练……什么的，记得我上学时就这样练。”
“这种第一天就迟到的家伙，口中的话完全没有统率力啊，”图灵皱着眉头撇嘴道，“果然大家一起在这盯着你才是正确的选择。”
律尴尬地耸耸肩。
无所谓，训练会开始。
“等等，那是什么？”
爱茵指着广场西面的方向，一家新店立在那里，图灵和卡夫卡都露出没见过的神情。律也望去，看见招牌上写着“唱厅”——不就是KTV吗？
“难道……这个地方以前没有KTV！？”律张开五指放在嘴前。
“K……TV？”图灵和爱茵问。
“就是一种……嗯……唱歌的地方。”
“有观众吗？有乐队伴奏吗？”
“嗯……没有，就是自己唱自己的。”
图灵脸上有些失落，但爱茵似乎很感兴趣：“也就是不用见人的……宅女专属！？”
律不知道这种形容对不对，但还是顺着她往下说：“没错哦，而且能唱的歌里应该也会收录最近的动漫曲目，你最近喜欢看的也会有呢。”
爱茵期待地喔圆了嘴巴。
“而且我是音乐老师，你想听我还能给你唱，”律道，“既然如此，要不……我们来个许诺吧。”
“许诺？”
“要是你晨晚跑和训练能坚持三天，就带你去KTV玩。大家也可以去哦。”律说。她知道对于摆烂中人来说，触手可及的简单的限度在何处。
“唔……”女孩有些动心。
“我想想……如果能坚持七天，我就带你去漫画周边店；如果最后完成了运动会的项目，就带你去……嗯……漫展怎么样？就是可以变装成自己喜欢的角色的地方，如果有的话。”
“这、还有这样的地方？！光想想就……”
爱茵突然感觉自己比刚才更加充满干劲。
“仆、仆人~！你侍奉你主人的心情十分到位，我已经感受到了啦！我们快快开始吧！”
律微微一笑：孩子果然变乖了许多呢；或者也许，糟糕的孩子在同学面前也会收敛呢。
“那么，”她看看手表，“就趁着学院开门前的时间，沿着广场跑两三圈吧。”
“好耶！”
“别跑太快了，会岔气的。”
极早晨的公园广场几乎没有人，于是这里只飘忽着律的语声、爱茵的脚步声，还有卡夫卡的翻书声。爱茵她们跑得稍远了一些，而长椅上，乖巧的长头发少女又将书翻了一页。
图灵看着练习中的二人，嘟着嘴，坐到卡夫卡身边，无意间发出某种近似不满的声音。
“嘟……”
“呀——吃醋了——？”
卡夫卡的眼睛仍盯着书，嘴上却和旁侧那位交谈道。
“什、什么！”图灵，“我才不懂什么是吃醋，别这样说我和爱茵的关系啦……还有，那女人值得我这样做吗，哼！”
“‘现在所积累的，迟早会化作喷薄的山火’——”
“又是什么高深莫测的话啦！”
“只是在背诗而已哟——”
图灵不置可否，忽然站起身，原地高抬腿两下，然后说：“我也不能看着爱茵前辈自己训练，我也要动起来才行。”
“加油喔——”
卡夫卡一面翻书一面说。而后广场上便多了一个慢跑着的身影。约莫又是十多分钟后，爱茵和律率先回到长椅处。
“我跑了很多很多圈~！”爱茵的语气就和在求夸一样。
“接下来是仰卧起坐的训练，”律说，“报纸铺好了。”
爱茵躺下去，忽然一脸娇气的样子：“呐呐，我的仆人——你刚刚要我做了事，现在也该我命令你了吧？”
“嗯？”
“命令你拉一下我，帮助我做第一个~！”
“拿你没办法啊……”
律伸手去扶爱茵，手指蹭到她领口下的肩颈，汗滴的润湿感传来，给她一种看到了努力的欣慰。于是她轻轻拉起那女孩，然后慢慢松开力气：“现在可以开始做了吧？”
“嗯！”
她看着爱茵，帮她一个个数着。
……
一阵后，她又看看表，临近上课时间了。
仰卧起坐，今天早上一共做了十五个。
尽管数量不多，对于爱茵来说，这却是令人振奋的零的突破。图灵也回来了，大家收拾好要带回的东西（其实只有卡夫卡带了书），准备朝学院走去。
“今天的任务就只剩晚上了，”律说，“对了，晚上运动完回家也可以给爱茵选选运动会要参加的项目……”
“别想一个人偷偷决定，”图灵双手环抱胸前，“我可要一直监督你哦。”
“我要打爱茵家的电动——”卡夫卡抱着书说。
她们在进入校门后，各自往不同的班级去了，剩下的白天便在学校和课业里度过。律还想着晚上是否也要到那广场去，在傍晚时走出学校，见到了等她的爱茵。
“夜跑的话，我们就去……”
她话说一半，忽然觉得爱茵哪里不对劲。
“好痛！”
这是那女孩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