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律老师……”
律的脑海里浮现出集训时帕莱亲切的笑容。
在那段记忆里，对方给她意外地留下了一个……比学校里平常所见要年轻的印象。她猜想，可能是换了地方，光线问题。
“吃冰激凌吧？”
这是帕莱到训练处说的第一句话。律当时在想，真是无比热情的款待，如同在学校里一样。可接下来，事情忽而有了奇怪的走向。
“吃火龙果吗？”
“吃荔枝吗？”
“吃西瓜吗？”
帕莱时常端着碟子过来，那姿态见多了后，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机械。
不过律没有多想：“诶？谢谢主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水果！唔……这个反季节了吧？”
帕莱温柔地笑笑。过一阵，又是许多小碟端过来。
“吃牛肉吗？”
“吃小蜗牛吗？”
“吃月亮土吗？”
一天吃六顿的律觉察到了不对：“吃、吃饱啦！”
帕莱温柔地笑笑。
“不过……诶？刚刚那是月、月壤？！！”
“未必不能吃哦。”
“恐怕我说的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
“……”
吃过大堆东西后，律坐在房间里，偶尔起来走两步消化消化。在这清闲的时间里她果真开始乱想：“怎么有种《X与X寻》的感觉！我不会因为贪婪受到诅咒而留在这里吧……”
好在诅咒什么的，到最后也并没有发生，只是留了某种诡异感，始终萦绕在她心头。
至于集训要求的内容？帕莱牵了七个小孩子过来：“这是小C，这是小D，这是小E，这是小F，这是小G，这是小A，这是小B……请你给她们上课吧。”
小孩子倒是很直言不讳：“唔喔！外星人姐姐！！！”
“外星人也不会吃月球土的……”律被小孩子绕着，有些应付不过来。事实上，这一瞬间将成为整个集训的缩影——小孩子真的很难缠。这也是为什么，律回到爱茵家时，显得一身狼狈。
那狼狈还有另一重原因——同时也是律为何早了一天回家的原因。集训基地被帕莱选在一个海岛上，第二天晚上，从岛上远远能观测，凶暴的飓风将从海平线上席卷而来。
“呀，柊律老师，没考虑到这个，抱歉抱歉！”帕莱一脸歉意，“继续留在这个岛上可就太危险了，私人飞机也没法起飞……我们从海底隧道撤离吧、”
律点点头，而后表情陡然夸张：“海底隧道！？”
她跟随岛上众人坐下沉电梯，到了海底隧道的起点，有灰色的平台、鹅黄色的照灯和以强劲钢铁为框架、在水下穿行的透明通道。
“我是来考核的对吧……”律喃喃。
一排排整齐的自行车摆在通道旁边。
“为什么是自行车？难道不该是什么超速电车，才配得上海底隧道吗？”她想了一想，“这……这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吗！？”
总感觉奇怪的东西被加入了进来。
“因为这个隧道本来是用来观光的……”帕莱很不优雅地突然将手揣进衣袋里，“下次得加强应急设施的管理了！这次就用自行车回去吧……”
为了稳固，车装上了辅轮，小孩子们在后座睡得香甜，梦见海里的大鱼。而律汗流浃背地骑了一天一夜，回到爱茵的家。现在回想，相比活着，考核的分数似乎已经是不那么重要的事了。只剩那种诡异感愈发浓厚——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
“我的仆人~？”
爱茵在律面前吐舌头，将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现在这里是漫画周边店的内置电玩中心，前方还是那台巨大的动作游戏街机，一群人在那里，有人倒地了。
“队长！队长被怪物击倒了……”
“我们……我们要为队长报仇！”
“那是从未见过的招式！”
玩家们吼着。
律内心不知如何形容：“真是入戏的集体角色扮演……”
爱茵不紧不慢走过去，两手一摇一摇：“打不过？拯救世界的机会我就收下了！”律也跟着：“慢点亲……”
她看了看电子屏幕，再三确认没有异样，看了看机器上集团的标志，想，也许是自己神经太紧绷……今天本来该放松的嘛！更何况，帕莱也没对她做什么。最后，她决定什么都不想了，还是陪爱茵她们打游戏吧。
“不、你……你赢不了的！”
突然，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朝爱茵喊。
“怎么可能啦。”爱茵说。
“不可能赢的！”其他人附和，“我们都尝试过了，结果只有在付出无数游戏币后得到毫无意义的失败……知难而退吧，小妹妹！”
律内心吐槽的欲望到达一个峰值：“这是什么装逼情节的开头吗……”
很显然，爱茵不会听他们的劝阻，径直坐在了机器前。
“吼偶偶！”街机屏幕里的巨兽喊叫着。
她猛拍按键：“看招！”
剑光特效出现，还有暴击数字弹出。
图灵悄悄跟在律的后面，对那电子屏幕看得迷糊：“这、这是在玩什么？爱茵前辈一按下去就有好多数字飘出来，是计算游戏吗？怎么算？我……我竟然连一个数学游戏都看不懂！”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围观路人的脸由不屑，逐渐变为“感觉有说法！”类似的表情，还不时发出惊叹。只有那个女孩偷偷蹲了下去：“我……我好失败……”律瞄了她一眼，不懂她内心想法：“诶？是哪里不舒服吗……”
……
爱茵志在必得地按下终结技按钮，不等动画播完，转头看律：“看我看我~！我的仆人！我是不是很厉害~！”
“仆人……？”旁人议论纷纷。
“啊，小心！”路人堆里忽然传出喊声，“队长刚才就是死于这招！”
爱茵瞬间觉察，回过头去，可为时已晚。随着背景音乐声渐变到激昂，巨兽躲开了玩家的终结技，并且化身第二形态，瞬间秒杀了屏幕里的小人。
“啊……可惜！”路人们说。
“唔……”爱茵呆愣着。
律看着所有人一脸沮丧的样子，不好打破氛围，但又实在尴尬：“这个不是很简单吗……”她从带着的篮子里摸出一个硬币，投进机器里去，“复活不就好了。”
小人闪烁两下，重新站了起来！
“是……是续命！续命了！”观看者也都激昂起来。
图灵飞速思考：“刚刚是输了……输了还是什么？反正那家伙投了个币……硬币上是100，还是数字！为什么……可是刚才爱茵制造了‘123’‘27’‘64’等好多数字在屏幕上，那些都不如硬币上写的‘100’么？！让我想想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续命也没有用……”躺在地上的队长不甘道，“就算续命了……BOSS还是会立马、立马使用那招……唔啊！……”
律看了看那人：“需要救护车送治疗药水来么……”
话音刚落，随着众人又一次疾呼，爱茵操纵的小人再次被打中。然而小人顷刻间满血复活——爱茵看了一眼屏幕左上角：“我们的硬币一枚值一百枚诶！我有一百条命！……唔，现在是99条。”
“不、不可能！怎么做到的！”观众大惊失色，“那是怎样一枚神奇的硬币！？”
“像那种东西我们还有整整一桶呢。”律两手插兜。
于是游戏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小人一站起来就砍那巨怪，砍了两刀就被打趴下，打趴下了就复活，没命了就投币……硬生生花了十多分钟，把那怪物磨得只剩小半管血。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律每投一次币，路人就这样说一次。
随着小人又一次倒下，生命用完，她摸出新的硬币。在凹凸不平的金属边缘碰到投币的小口时，路人表达起惊讶，就此一瞬，过去的某刻仿佛袭击了她的心——某种感觉——那种机械感！“吃火龙果吗？”“吃荔枝吗？”“吃西瓜吗？”……明明只惊叹一次就够了啊！
“哐当”。
她的手一松，硬币落入机器，爱茵又获得了一百条命。
“不对……”她陷入迷茫，“我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刻意感！？”
一声咆哮贯穿了街机厅，怪物轰然倒下，众人开始膜拜爱茵和律。爱茵毫无顾忌地享受那崇拜的目光，不过，更多的赞叹给到了律的身上。
“她、她疯狂地使用硬币！”
“她……她是……”
“「疯币者」！！！”
此话一出，仿佛一瞬间，律身上的吐槽力被抽空。整个人石化住了。
“我大概知道了那刻意感的来源……”
在观众的簇拥下，她拎起爱茵，慢慢挪移……刚才观众中的那句话令全场沉默，她登时有一种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的感觉。
“……”
她，还有爱茵，顺便携着图灵，以凯旋的王者之姿，慢慢离开了那台巨型游戏机，朝着街机厅更深处探索而去。
……
“我说爱茵……”律把集训的遭遇讲给二人听，同时指出了一些巧合，“总感觉受到了好多莫名的馈赠！你想，那么多水果也是，那么多硬币也是……而且还有好多奇怪的事件！海底隧道和被游戏机击倒的人，怎么想都太魔幻了……不会真的有诅咒吧？”
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跟帕莱主任有关系，只是第六感一直在拨弄她。如果真如此，对方有什么目的？她也想不出来。……她转念：不不，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觉得别人有目的……于是愈发迷茫了。
“你在说什么噜，我的仆人~？”
爱茵觉得她的想法完全不可理解。
“我是没看出有一点相关……”
“第六感啦。”律说。
爱茵摇摇头：“那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你根本就不相信奇迹嘛。像~大~人~一~样！”
“我本来就是大人啦……”律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
“放肆玩的话，”爱茵俯下身窜到律前面，从她视角下方蹦出来，“就不会想那么多牵强的事情啦。或者或者，也许是因为你最近做过很多噩梦……那需不需要做点关于可爱女孩子的美梦呢~？”
“……”
“不会是害羞了吧~？”
爱茵伸手点了点律的鼻子，又点了点嘴巴。
图灵在一旁默不作声。
被爱茵这样点了一番后，律也冷静了些，觉得自己心中所想的确太过牵强。“对啊，一直都是我在想些奇形怪状的事……”她看向前方，一排排的赛车机器，还有货架，上面的东西竟然也能用游戏币兑换。她提好自己的袋子，闭上眼听听大厅的音乐，放松了几分。
……
“哇，外星人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