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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迷藏彻底结束后,迎来了一段休憩时间。
女孩子们坐在长桌边,有的看书,有的吃律从外面小吃街带回的甜品。光线在落地窗里穿行,图书馆里飘着着淡淡的茶、咖啡和薰衣草香味,时针慢慢挪移。
爱茵为了交笔记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同软软糯糯的大家待在一起。
慵懒的下午,这样的氛围中很快便过去。
阳光渐入橙色,斜斜地从窗外照进来。馆内的白墙壁和白地板,还有书页和女孩们的腕,也都染成橙色。
橙黄色带来和煦的温暖感觉,虽然大家的身体没有挨在一起,皮肤却很暖和。
律抬头,看那光来的方向:光晕闪烁,时而模糊,又在她的眼里投下隐约的虹。她的目光聚焦在更远的地方,越过学校草坪,越过外面房屋的青色或褐色的顶,能看到白云,被落照的辉光轻轻托举着。
白云里白色的部分,似乎还依恋百日晴天的蔚蓝,逗留着不肯去。并没有风来催促它,只有它自己,在天上飘散开,散开又静止,和那天幕渗透了彼此,再合二为一。
这就是这里,她想。
“今天周四了啊。”
从她入职仪式被校长发了任务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两周零四天。
她抿了一口茶。
法拉第正编着自己的头发,那少许带卷的发丝,要收拢起来有些麻烦。她将发绳在自己手里转了一圈,看向律,说:
“周四?一会晚上我还有课来着。”
孟德尔看看她,知道她今天不会去爱茵家了,便接着她的话说,晚上她留实验室。
图灵也道:“我今天家里扫除……”
至于卡夫卡,带着“你知我知”的神情,对律轻轻地眯眼,歪头,让夕阳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勾着轮廓。
律知道,估计是自己刚才又在三楼发现了奇怪生物,她要和前天一样,对那些小型而泛滥的,作一些必要的清理。
这样看来,大家都没空去爱茵家了。
孟德尔与法拉第的决斗也于此暂停——明天再说吧;
今晚只剩律和爱茵两人一起度过。
大家又品尝甜食,互相看着,偶尔悄声说些闲话,直到傍晚来临。女孩子们一起出了图书馆,从来时的草坪走回,在校门口分别。
她们挥手,而后四散。
律和爱茵向家的方向走去。
斜阳的光辉散了,周遭的暖色已快被冷色代替。她们走在街道上。最近忙忙碌碌,似乎很久都没有过这样闲逸的相处时间了。
爱茵甩手,大步走着,看上去很放松。她的领结有些歪了,实际上,领口的扣子也没有规矩地扣好:在将笔记交给老师后,她回到图书馆,发现一直扣着还是太紧了,便解开了。
那领结斜斜地落在她的锁骨下一点,垂下的白色头发又穿插其中,两三处乱发撇出来。发丝的阴影微微带点黛色,又点上良夜的光泽。
光泽同样点着晃着,在那女孩的小小的上唇。由上唇看到她的脸,因为吃了些零食,比之前胖出锱铢一点。
然后是女孩的眼睛,律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瞳和瞳上光点,就好像她是为了这一刻才出生,未染世间其他的一切。
之前在周边店时,也许她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过律没有刻意留意;今天才想起来了。
这些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似乎不是。
共同点只有,这些时候都很轻快。
她觉得自己一下也受了安慰般,笑了,领着爱茵要回家去。那女孩突然停下脚步了,还是像往常一样,灵动地看她一眼,然后用带些元气的语调道:
“我的仆人~!”
律应:“嗯?”
“卡夫卡的事……”爱茵的话断续,“你知道了?”
“卡夫卡的事?”
律被问懵了,并不知道那指的是什么。难道是图书馆三层的秘密?可那和爱茵有什么关系?或者,是别的什么事?
她并不十分有头绪。
于是她摇摇头。
“唔……”
女孩没有再问。
这突发的对话,却激起律心中的思考了:她为什么问这个?
在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如常的。比如她自己的到来,据说是“时空乱流”;此外还有少女卡夫卡,和图书馆顶楼的神秘之物;再比如,爱茵一个好端端的公认优等生,竟突然变得怠惰贪玩……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世界本就奥秘奇多,还是那些事情其实互相关联——她也无从猜测。
简直毫不相干——她想破头皮都想不出,究竟有怎样的奇迹,能把那些怪奇事情联合到一起。
至于爱茵,她的问题让律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女孩终于是没有提,看上去就像把那些东西都抛到脑后了般。能抛到脑后的事,大概也不怎么重要。
律环视静谧的街道,晚风偶尔吹拂,她接着想:奇迹虽不知道,但至少,类似奇迹的事似乎一直存在着。
因为她此刻正经历热热闹闹的日常:许多女孩子挤在一起。或许她对她们每一个人暂时都不能了解透彻,新加入的少女,背景也待她去探索……
一定只有奇迹才能让她们遇见。
“那么暂时就这样吧……”
她懒于去想更复杂的事情了。
再看爱茵,迈着大步甩着手走着,她一定也是什么都不想的。
于是回家吧。
“等等,我还有问题~!”
爱茵又一次停下,拦住她了。
“不谈守信的问题,孟德尔和法拉第,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也让律为难了,毕竟,她对那两个孩子都不甚了解。在她看来,一个是从外表看上去大方,甚至能被星探看上,而内在里似乎想吵吵闹闹的好女孩;另一个是语气不带起伏,话少,平时沉迷书本,偶尔作出偏执行动的乖学生。
她对两人的描述仅限于此,此外,还知道她们早有交往,是好朋友。
可她们背后的关系,律一点也不知道。
“差不多吧,”她说,“很难抉择啊。”
“而我就更想要小法拉第!”
爱茵叉腰,好不收敛地将心里想法全给律说。
上一次,法拉第在下课时看到了她的空笔记,赞叹她“把知识都记在脑子里”,她现在以为是说笑了。
她不知道对方是真把她当年级第一的无敌存在看待,而认为,那就是和她追同一本漫画的同好;所以,爱茵对她的初始好感度很高。
如果要选队友的话,爱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的仆人,在这种形势下,竟然还说:都还好啦。爱茵忽然觉得,那不就是和她分庭抗礼嘛!于是她小嘴一嘟:
“呣——”
律看她这样,扶额:
“怎么一夜之间大家都学会了这样子……”
选临时队员的话,最后的结果还得依决斗的胜负来定。而爱茵暂时并没有想好新的题目,她还沉浸在软绵绵的下午氛围中,不想动脑筋。
现在,她脑子里只是:
分庭抗礼的仆人!
如果就这样和律回家去了,她也最多写纸条让她买东西,根本不能算是让律完完全全臣服于废萌天国的统治嘛!
“呣——!”
她又一次嘟嘴了。
反正不想回家去。
至少不要回家去。
今天还有那么够用的傍晚时间,又好不容易在忙碌中寻得和律的独处,她干嘛像平常一样浪费呢——是特别的或习惯的依赖?她不知道。
她没想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
“呐,我的仆人,”
她开口了,
“我们去逛街吧。”
低头赶着路的律抬头,正好有船上灯的光亮,从旁边照来——原来她们正走过运河边。运河对面,橙色的彩灯照亮了夜市,彩白相见的棚子搭着。人的话语声,就像河水声一般,慢慢慢慢地从对岸飘来。
“还没有这样逛过街……”
桥就在她们前面不远处,像是注定般,刚好落在她们前面不远处。
律望着对岸那安谧的繁华,想,逛街倒也不错。
反正今天是休憩的一天——在彻底入夜前,就用休憩的方式结尾吧。
真是奇怪:先前的周末都忙着遇到稀奇事或麻烦事,今天是周四,反倒是那么舒心。
——哦,除了她:
只有她,又被校长小小地训了一顿。
律也要“呣——”起来了。
好了,现在该去河的对岸逛了。那边的房子,尖顶的平顶的,窗户有花台的没花台的,都在呼唤着她,要她过去。爱茵也要她过去。
“走吧。”
她们走过小桥,朝着暖色光火里去。砾石路面向前延展,路边靠运河的一侧,有栏杆和船坞,还有花店,CD铺子,卖衣服和小挂饰的,抽签的,摆立牌的,做小饼干的。各种东西琳琅满目。
今晚要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