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一整个上午，爱茵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律在房门外，看着那禁闭，宛如看着一片一无所有的荒原。
她知道那禁闭是面朝她的，因为情信的误会，惹得房东少女闭门不出。
她更不敢细想昨晚：女孩子们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她被围堵在房间的角落，一双双冷漠的、鄙弃的眼睛，像被鉴定为路边摊塑料的珠宝那样带着幻灭的光泽——“厨房有刀。”也许有女孩子说了这样一句话。
总之，当时就是如此一幅可怕的构图。
然而，那事的真相，就连深陷其中的律都不知道。为何凭空说她做了那样的事？图灵为何不作解释？她满头雾水，却思无可得。
她没法向爱茵解释，只能自己去寻找真相——找到图灵，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她今天要做的事。
敲敲爱茵的卧室门，里面没应答，她叹了口气，转身将钥匙揣进兜里，慢慢推开家门。
走到楼下，太阳高悬天空正中，她呼吸口户外的空气。站在公寓楼底，看着左边的去路和右边的去路，她一边思考，一边先摸出了手机。
”对方处于关机状态……“
没法给图灵打过去。
她只能亲自去那女孩的家。她记得路，往有便利店的那方向去，不久，又一幢公寓进入视线。
她按了按图灵家的门铃，叮铃一声，引出了门内的脚步声。随后门开了，她以为会看到图灵，实际上开门的是对方的二姐——昨天第一次打电话来，给图灵说找到题纸的就是她。
她穿着休闲服，性格算正经，见到律，即使知道情信的事，也不拿此开玩笑。她只关注律的老师身份，在打过招呼后猜测她的来意：
“诶……家访？”
”也不算是……”律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确很像家访，忙解释，“只是想问图灵在家吗？”
“小艾伦出去了呢。”
“这样啊……”
看来律并不能在这里找到什么。
“话说，”图灵的姐姐道，“我想听听，我的妹妹在学校是什么样子呢，还有德尔斐学院，是什么样的学校呢……”
"图灵是很努力的学生，至于学院，风景和学风算是不错。“律答。
”那我就放心了，“对方笑，”还有，听说她和一个叫爱茵的同学玩得很好呢，对么？“
“对。”
“不错嘛……”对方点头，“我听说，德尔斐学院的草地，很适合结婚呢。”
“诶？”律倏地被惊到，以为自己听错了，”结婚？“
”对哦。“
律只感到惊奇，怀疑自己又掉进了平行世界，结结巴巴道：“我、我想这个世界还是有关于婚龄的限制，况且我想或许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啦……当然如果她们真的有意愿我作为老师也不反对……”
“婚龄？那种事不用担心啦。”
”诶！？？“
”我已经二十多岁啦，月底就结婚，在考虑要不要在德尔斐学院里的公共区域举办婚礼，毕竟那里也曾经有先例呢……“对方语气平和地讲着，”律老师很惊讶，是因为我长得太年轻了吗？“
”唔，没、没错……”
律拍了怕自己的胸脯，缓了口气，幸好没有新的打破她对这世界现状认识的情况发生。她只想，对方的话题转变如此流畅，不着痕迹到她都没发现。
"到时候，如果律老师有空，也能够来参加哦。“对方邀请道。
”当然啦……”律答应。
短暂寒暄后，她告辞，从图灵家离开。现在她知道，那女孩不在家里，但如果她出了门，有可能会被其他的女孩子看到。当然，她们看到，也能知道图灵现在在做什么——又比如和谁在一起之类的信息。
忽然，她想，关于情信的事——如果真存在那么一封信，她不会正和真正的寄信人待在一起、出去约会了吧？可那女孩又说永远只追随爱茵前辈，那样的事又不太合理。所以情信到底从何而来？情况于她而言扑朔迷离了。
她走着，想着，忽然看见卡夫卡，提着购物袋子，走过街对面。
“呀——”
对方带着周六的懒洋洋道。
“所以不要再误会啦……”律生怕那孩子心中还留着昨日的残像，“卡夫卡在买文具？”
”是图书馆需要的文具哦——”
女孩打开袋子给她看。
“嗯……所以今天看到过图灵吗？”
“看到过——”卡夫卡道，“今天早上，在图书馆门口，我看见她走过去了呢——”
“一个人？”
“一个人——”
“原来是去学校了啊。”
律好像找到了方向。和路边的卡夫卡分别，她往学校方向跑去。
来到学校，穿过大门，走林荫道，果然远远看见一枚小小的背影。她放慢脚步，大口喘气，走到那背影后，拍拍对方肩膀。
“啊！”那人一惊，转身，并不是图灵，却认出律来，“律老师？”
“诶，你是数理院的……”
“这是爱茵同学的笔记，我记得你和她住在一起吧？我还在想怎么将这东西还给她……”
“嗯……”
律伸手要接回爱茵的东西，实际上，那是法拉第笔记的复印件。可那数理院的老师忽然收住手道，等等，同时她额角噗噗冒汗。
"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对方支吾，“我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罐，把其中几页弄脏了，怎么也弄不干净……那个，那个……”
那老师掏出一包巧克力来。
“这个也一起带给爱茵吧，就当是道歉，很对不起那孩子……”
“啊，真好……“律连同笔记纸和巧克力一起收下，“爱茵不会在意的，没关系。”
毕竟对方还来的那本，只是爱茵用不上的复印件而已。
对方倒是心中石块落地，感激万分：“太好了！那孩子真是一个好人呢……”
律有一种弹出游戏成就的感觉，爱茵人在家中坐，在学校的声望值却加一。
“还有，幸好在看了笔记后，我才确定当时的讲稿没出错……太好了呢。”对方笑。
"嗯。“律也笑。
”啊，我想起还有事……“
那老师忽然慌慌张张起来，向律和爱茵再次道谢后，摆摆手，跑着小步离开了。
”所以……“
律拿着东西自语，
“终究是认错人了！得继续找小图灵，不然这笔记和巧克力也没法送到爱茵手里……”
她继续在学校里边走边望了。然后，她深感这种搜寻方式的原始和效率低下：周末冷清的校园，几乎看不到多少学生，更别提小图灵了。
所以……今天究竟要搜寻到多久？
不知不觉间她走出了学校，没吃午饭，顿感疲乏。
“还找不到啊……”
她有些倦怠了。忽然看见道路旁的一个小小标志——白色的箭头，指着一条路。这难道是某种玄学的启示？
她朝那路走过去，心想，反正去哪里都是找，顺着那标牌去吧。
前进。突然，她在路边看见一个女学生，穿着德尔斐的校服——那显然不是图灵，也不像来过爱茵家的女孩子们的其中任何一个。
女学生对着一颗树，仰头，站着，静静地看，面目凝重。
律走过去，看看那棵树，不知道那女生在干嘛，也没发现树有什么异常。
“诶？”
忽然，树叶沙沙抖动的声音爆发，从茂密树冠里跳下一个人。那人穿着制服，身上挂着叶子和一点点脏污，肩膀戴着闪亮的徽章。她平稳地落了地，从怀里掏出猫来，递给女学生。
“谢谢你，卫兵小姐！”
女学生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卫兵对她行礼，这一幕被律看在眼里。下一秒，她们要各自离开，女学生却看见了律。
对方仔细观察律的面目，脸色一下子恢复凝重，像是认识她。律也隐隐感觉，自己同对方在哪里见过……
“是、是你！变态！”
女学生掏出报警器，赶紧后退。卫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警惕地看着律。
她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儿同女学生见过面的了——几天前寻找临时队员的时候，她在学园里被误会成了跟踪狂……面前就是那个她试图邀请的女生！
“怎、怎么这么巧！”
卫兵小姐甩来美杜莎般的目光，让律定在原地。而女学生，全身颤抖，躲到了卫兵身后。
“这这这这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