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街道少了几分灯华，多了几簇朦胧的光晕。爱茵靠着窗户，看雨滴在玻璃上竞速。
“刚刚我们说到同人了吧？”
爱茵转头看律。
“没错，”
律说
“现在可以开始构思了，你想要的那个漫画的主角……”
“Nono～！”
爱茵双手比叉。
“那本漫画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想到了新的——如果是我废萌天国的臣民们，遇到了刚才那种情况，会发生什么呢！”
“嗯？这算一种新的同人吗……”
“仆人怎么看～？”
律从当局者思维中脱离，果真顺着爱茵的话，开始旁观起幻想中那些少女的反应来。
首先是图灵。
如果是图灵的话，她想，那要强的孩子没准会强行冒雨回去。
“这个时候，”
爱茵模仿着那女孩的神态，惟妙惟肖地补充律的看法，
“要是主人公给小图灵递伞，她会说，哼！才不想和你打一把伞呢！”
“有道理……诶，哪儿来的主人公！？”
律突然出戏了。
……
爱茵没管出戏不出戏，接着说，如果是卡夫卡、法拉第和孟德尔，被雨困在公交车站时，分别会是什么反应呢？
律承认：
“我……没法想象卡夫卡会干出什么事。”
爱茵道：
“我也摸不准呢～！”
她们不约而同地仰头。
“唔，法拉第呢？”
“这个嘛……”爱茵思考。
“我想她应该是会带伞的类型。”
“没错！”爱茵很轻易地赞同了，“她可是借了我笔记的救命恩人呢！”
“还有孟德尔，”律说，“我总有一种感觉，她会用剪刀胁迫路过的司机让她搭便车……”
“诶～？”爱茵扑闪着眼睛，忽然不怀好意笑着看律，“我记得某人说少玩不适合小孩子玩的游戏来着——”
“并不是我故意这样想啊……”
律用手弄自己的头发，眼神飘到窗外。
窗外的雨景还在移动，公交车沿着运河行驶，她看见先前河边那些棚子小摊都收走了，剩了一些挂着的麻布，在雨中挣扎。
“那么，我们搞不明白的，就只剩下小卡夫卡了～！”爱茵道。
“我觉得学校的图书馆很神奇……”律说，“爱茵知道图书馆里的东西吗？”
“诶，这个……”
爱茵犹豫了一会才回答，
“不、不知道啦！”
“嗯……感觉还是少知道为好呢，”律说，“所以，我还是无法想象，被困在雨中车站的卡夫卡……会召唤蜥蜴怪物什么的接自己回家吗？”
这时，另一女孩的声音从她们的后座传来：
“不会哦——”
律问：“为什么？”
“因为卡夫卡是防水型的——”
“防水……？嗯？”律转头，“诶？卡夫卡！？你怎么在车上！一、一直在车上吗？”
“没错哦——”
卡夫卡向她们展示自己手里的袋子。相比早上律看到时，里面除了文具，还多了些生活用品和零食。
“今天去采购了，现在正在回家哦——”
“原来是坐这路巴士回家吗？”
“对哦——”
一旁，爱茵打招呼：
“小卡夫卡～！”
对方应：
“小爱茵——”
作为同学的两位少女互相宠溺地笑。
“等等，”
律道，“卡夫卡刚刚说防水型，是什么意思……”
“你面前的这款是最新产品的卡夫卡，不怕水，还有智能图书借阅功能呢——”
“怎么说得像机器人一样……”
律嘟哝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见卡夫卡真的将自己的右手取了下来，拿在左手里面。
爱茵也惊了：“机、机器人？
卡夫卡神秘地一笑，手臂一晃，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变了出来。她用这新的右手捧住自己的脸。
“等等等等等等我没看错吧！？”
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爱茵亦如是。
她们震惊的神情久久挂在脸上不能平息，就像那外面的大雨下个不停一样。世界观崩毁的声音自她们两个心里传来。
太突然了吧！
“真、真的是机器人！？”
“科幻片里的那种……”
卡夫卡眯眼：“没错哦——”
爱茵叫道：
“不、不要杀我~！科幻片里的都是邪恶机器人吧？”
律亦叫道：
“能、能制造机器人的地方……难道又是帕莱财团！？我、我最近一定是鬼上身才遇到这么多吊诡的事，太恐怖了……”
卡夫卡面前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颤抖。
她偏头，用手掌在她们面前晃了晃，又试图说些别的事。然而那两人并没有清醒的神智来理会她，只无助地双手抱头，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
“诶——？”
面前的两人，对她的话相信到发慌。
她这才感觉玩笑开大了，不得不解释真相：
“刚刚是魔术啦——”
爱茵像听不到似的，沉浸在世界观的破碎中：
“小、小卡夫卡是机器人……我……我是不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唔啊啊……”
律听清了她的话，却不敢相信：
“真的是魔术吗！？”
“当然啦——”
卡夫卡以平常的乖巧姿态作保证。
爱茵却插话：
“我的仆人！不要相信！……太、太可怕了啦！……”
那房东少女甚至真的开始一本正经分析：
“小卡夫卡能记住那么多书的位置，一定是身上装了内存卡……”
“诶——”
“而且有时眯着眼睛也能看路……”
“眯眼睛只是习惯——”
“一定是身上有传感器什么的吧！”
“诶~——？”
她的证据先把律说服了，后者点点头。而车上的其他乘客，听到女孩们的谈话，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卡夫卡好像难以证明刚才那是玩笑了，睁眼睛，微笑且冒汗。她只能用手掌托住脸，眉毛微蹙：
“刚才真的是魔……”
爱茵打断她：
“小卡夫卡~！”
“嗯——？”
“等、等到……”
她深吸一口气，可眼瞳仍不能安分，不顾卡夫卡的解释，径自道：
“等到机器人统治人类的时候，可不要抢走人类的动画片零食和游戏漫画……”
她言辞恳切，“统治”二字让围观的乘客们倒吸一口凉气。
卡夫卡没想到，自己随便的玩笑，能快进到这种剧情：“诶~——？？”
同时，律也被爱茵的假设点醒：如此智能的机器人肯定相当危险！她鼻翼一皱，回想了一阵科幻灾难片中的可怕场景——
修改人类思想，强迫人类作供电的奴隶，计算人体能承受酷刑的极限，建造高墙，消灭人类……
“等等，”
想着想着，她表情忽然又变正常，看向爱茵：
“你的骨气就值个可乐漫画吗……”
爱茵嘟嘴：
“所以想想机器人的事啦！！”
……
一阵沉默过去，律终于是没法控制自己。
“抱、抱歉……”
她站起来，伸手去够卡夫卡的手臂。
她必须确认一下了，捏住那女孩的手腕，反复感受：
那就是少女肌肤的触感，软软的，没有任何机器构造和装甲，也没有铁皮间的缝隙。
她仿佛松了口气。
卡夫卡很高兴，这样终于能澄清刚才只是玩笑了：“是魔术啦——”
爱茵尚处在恐慌的余震中：
“发现身边人是机器人好可怕！”
卡夫卡也将手腕递给她，让她捏：
“不是机器人，不信摸摸——”
“捏捏脸……”
“可以哦——”
爱茵胆怯地伸手，手指稍稍按进卡夫卡的脸蛋，指尖温热。
她的瞳孔慢慢恢复到正常大小，眼里的光圈稳定了。
似乎，她也放下心来了。
卡夫卡将两手叠在自己胸脯上，想，总算证明自己不是机器人了。
她“呼”地吹出气来。
还好自己的玩笑没有带来更多的误解和麻烦——
还好呢——
“机器人的皮肤已经拟真到这种程度了吗！？”
爱茵冷不丁说。
“诶~——？？？”
卡夫卡梦中惊醒般，全身向上一窜。
……
————
车又开过了一截路。
机器人的话题不明不白地在沉默中消弭了，卡夫卡心里有一丝丝如坐针毡的感觉——尽管她脸上还挂着平日和畅的微笑。
“啊，一号赢了。”
爱茵的头忽然已转向窗户侧。
刚才车窗上的水滴竞速中，被她标记为一号的水滴成功抵达了车窗底部。除此之外，打假赛四号的被三号吞掉，提前倒下。
“那么……”
律望了会儿窗外，说，
“既然卡夫卡在这里，说明这辆车开往的方向是……”
“是德尔斐学院哦——”
爱茵提议：
“我们跟着小卡夫卡一起去图书馆～？”
“正好我买了零食——”
“啊，那真是太好了，这下也不用饿肚子了。”
既然卡夫卡平时都住在图书馆里，那么如果征求了那孩子的同意，在图书馆过夜也不是不可以——她询问了卡夫卡，对方说，可以哦。
“第一次在图书馆睡觉！”爱茵很兴奋，但马上改口了，“啊，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在晚上的图书馆睡觉～！”
律问：“有床铺衣服和洗澡的地方吗？”
“有喔——”
卡夫卡笑，
“只是不知道尺码适不适合律老师，小爱茵是可以的——”
“那真是太好了呢。”
律不知道是多少次感谢那图书管理员少女了。
“对了，”爱茵身体一颤，“晚上的图书馆，不、不会闹鬼吧？”
“不会哦——”
“很没有悬念地否定了……”律说。
她看着女孩舒展的眉眼和半眯的眼睛，想，鬼故事之类的对卡夫卡没有作用。她在馆内有那样至高的权限，就算有鬼魂也应该怕她才对……
看来图书馆没有奇妙夜。
爱茵倒是露出半是庆幸半是失望的表情。
谈话间，公交车到站了，她们透过车窗看见德尔斐学院的大门。
下车，她们却发现，刚刚还势头猛烈的雨，这时候却停了。
“我还以为要下一整晚来着……”
“一会继续下也说不定呢——”
“但现在已经挺晚了啊，”律看看天，“不太方便回去，还是在图书馆留宿可以么？”
“当然——”卡夫卡很欢迎。
学校里已经空空荡荡了。
刚才雨停，就连法拉第和孟德尔也得到机会，各自回家了。而爱茵她们，不知道那两位少女多久自校门经过，只奔图书馆去。今晚在这里的只有她们三人。
卡夫卡在图书馆一层有一个小房间，一张大床，正好够睡下她们。
还有衣柜，打开便是香气，爱茵她们可以随便挑里面的衣服。图书馆的制服试着有些紧束，但校服很轻软舒驰。
“这就是小卡夫卡住的地方……”
爱茵不住地顾盼。
律抓住她：
“先把湿衣服换掉洗个热水澡啦，不然会感冒的。”
卡夫卡站在一旁，一边整理着今天采购回来的东西，一边偏头，闭眼，轻微天然地，抿出唇间笑意。
女孩子们将要一起休息。
……
“机器人也会洗澡吗？”
“唔，刚才真的只是玩笑呢——”
“啊……”
“喂，为什么爱茵突然又失望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