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战斗吧?
等等。
……
那个地方。
爱茵丝坦同学称那个地方为“废萌天国”。对我来说,那该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同大家围坐在一起,比赛即将开始时,法拉第如此想着。
也许——
她想,也许对她来说,那是一个逃避的好地方。她毫不忌惮地使用了“逃避”这个词,因为这是在她的心里。平日,她在外表上强装了太多东西,相对地,在心里不如更坦率几分。
她拨弄自己的卷发,在大家看来,她轻松地等待着同孟德尔的对决。除了今天有些感冒——那当然是因为昨天的大雨,她没有伞,淋湿许多。
现在,感冒有些侵吞她的神思,且随着时间似乎慢慢重了——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加重。每当她动一下脑袋,里面就像有重物坠落般,骤然疼痛。
“……”
大家没有看出这疼痛。
她装作无事地看看窗户,看看爱茵和律,就是不看她的对手,孟德尔。风铃又响了,朦胧的光线笼罩着她余光里一切的东西。
昨天那场害她感冒的大雨,早已消散,被那幻绰的和光替代了。然而似乎还在下——下在少女的心里,没有因聆听到少女的心声而止息。
她想,她还是不知道孟德尔是否需要自己——想的还是昨天雨中的事情。即使已经要决战了,她还是得不出个答案。
这是她慢慢慢慢才意识到的:
也许孟德尔只需要看她自己的书——她还是这样想——贸然依赖友情,有可能像曾经经历过的那样,不明不白地失去。
她偏偏也慢慢慢慢地,逐渐发现并承认,没有孟德尔和那间实验室,她当然会寂寞的。正因为那些东西能引起她寂寞的情绪,所以才值得小心——那些东西,让她在不确定中担惊受怕,她也不敢过问,万一自己的确无足轻重,问出来岂不尴尬?
可是……
她的脑袋很重,更进一步的思考没法进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怀着最基本的信念:要看爱茵和律她们待在一起的样子……加上,不要让孟德尔误入歧途。所以她只知道自己该赢。
她现在要全力投入决战,便是为了这样的事。
去为自己争取一个位置,加入爱茵她们……
这就是法拉第所想的。
可她又想,这样会不会离孟德尔有点远……
她犹豫了。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现在她的余光里,似乎有别的女孩的目光投来。风铃持续响着。她却暂时因所思之事忘却了身体的感受。回过神,身体已在瑟缩。感冒让她发抖。
孟德尔的目光依然能让她心里一亮。只是现在,感冒确确实实发作了,身体的痛苦压下了她的精神。心里又黯淡下去。
“……呼。”
肩上一阵暖意传来,原来是房子主人卡夫卡见她双臂颤抖,拿柜子里的毛毯披上来了。这时候风铃的响声也听不见了。
“刚刚换了新鲜空气,现在保暖——”
“谢谢……”
法拉第努力转头,镜片后是笑眼。还是试图让大家觉得,她身上只是小感冒。
手臂不那么寒凉了,头痛却是不止歇的。
为什么呢?
那些事情,也像感冒一样,尽管时常强装无事,该寂寞时还是会寂寞吧。就像孟德尔不在的时候,她依然能自说自话,可偶然回过神,不见得不会寂寞吧。
“寂寞”?这种词实在太俗气,让她羞赧。围在爱茵她们身边也令人愉快,寂寞怎么会围绕她呢?她明明到哪儿都不缺人的。
意思是孟德尔……独一份?
独一无二的情谊?……
那种话既俗气又让人怕摔碎。
少女脸红了,要把心思埋下去。
她强烈地想——
“不要再想了……!”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裹紧毯子,已经准备好了比赛。
……
同一时间,作为她对手的孟德尔,心里也并非没有许多思绪。
她想的同样也是昨天雨中的事,还有实验室里发生过的事。平时的实验室里,她看书,法拉第天南海北地谈,一切似乎都很和谐,像是永不坍塌的天平,能一直稳定下去似的——
可她分明看到,法拉第在没人的教室也能自言自语。
相比之下,如果没有一种絮叨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她竟看不进那些书了。有些事情,难道已经成习惯了。
她内心的矛盾,竟同法拉第的异曲同工:对方不一定需要自己,可自己的心,却会因对方的缺席而受扰乱。
每当翻动书页,便觉得那簌簌声是多么单调——她为什么会受到这种扰乱呢?她不明白。
本来话就不多的她,从小到大看书比看人多的她,要在心里谈这些,更谈不明白。她只能啃啮书页边的空白。
“……”
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面对内心的混乱。
本打算自己拿下比赛胜利,兼顾爱茵家和实验室的——但又隐隐约约想到,法拉第不惜打帕莱主任的电话也要赢她:要是那女孩不需要她,她该怎么办呢?
而再细想,法拉第说的都是别人的事,爱茵和律啦,星探啦,还是那个问题——她有太多选择了。
这让她莫名感到慌乱。
而慌乱中,少女原先的目的动摇了。
……
她要走向看似最便捷的道路——
孟德尔想,也许是自己还不够醉心学术,是自己浮躁了,才会在清白的日常里生出如此事端。
她比赛的目的也重新渐渐明晰——不如说是因为先前的混乱而明晰——她终于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法拉第的事,误以为痛点是自己的浮躁之心。
只要全心全意想书本里实验的事情——而绝佳的方向就在这房间:她看上的柊律老师的DNA,就在比赛的终点等她——所以只要全心全意,说不定她就能从扰乱里解脱。
她看了看法拉第,对方裹在毛毯里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那若有所思在孟德尔心中成为未知,成为不可逾越的墙壁。
只是,那少女的脸红红的,让孟德尔突然莫名生出担心:也是如扰乱般的担心。
她想要伸手去摸对方的额头。
对方却下意识避开了。
法拉第并不是讨厌她,也不是不想要,只是下意识地在感冒的迷蒙中掩饰自己的脆弱与心中矛盾了。她感觉头脑慢慢沉重下去,思考变得逐渐困难。
孟德尔不敢再次伸手了。
两个女孩子间好像隔了实心的空气。
她端坐好,静静地等待比赛的开始。24点,这次两人共用一道题,谁先算出来谁就赢了。当然,为了公平和挑战性,这次也像格斗游戏一样,三局两胜。
五局三胜?或者七局四胜?这些对孟德尔来说,都是可以的。她甚至更希望比赛的时间长一些,让她来喘气。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比赛的结果,无论是输还是赢。
……
“那么,第一局……”
很自然地就开始了。
“抽牌……”
声音好像在山谷间回荡。那是谁在说话呢?——法拉第想。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是裁判在说话。感冒让她愈发晕乎乎了。可是面对已开始的比赛,她必须打起精神。
必须打起精神……
不行。
不是很能思考啊……
她用手扶住眼镜框,轻轻地闭了一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