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鸢将双锏收回背后,听到方谢谢在喊她,循声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形狂奔过来,没等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迎面撞上,险些摔倒。
“你没事吗,那个女的有没有攻击你?!”方谢谢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仿佛在他不在的这十几小时里她时时刻刻都处在致命危机当中。
暴鸢稍有些意外,“……红头发的那个?”
“对!她有靠近你吗!”
“倒是没有,但为什么……”
“没有?真的吗?!”
“对。我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上门的,等我察觉时,小白已经和她打起来——”
“那就好……多亏了白白。”方谢谢长出一口气,胳膊放松了。他移开视线,一边寻找白狐跟慎元的影子,一边往茶楼走,“我去看一下白白,不知道它醒了没……”
“站住。”
两个字立刻把方谢谢钉在原地。
暴鸢盯着他的背,“把话说清楚——为什么那个女人非得袭击我不可?为什么比起受伤的小白,你更在意我的状况?”短暂停顿,“为什么她长着一条尾巴?”
方谢谢反射性地转过身,张张嘴,又没能发出声音。
风从两人之间吹过,那股寒气令人不堪忍受。暴鸢的嘴唇有些发青,但她没有移开视线。
终于,方谢谢认输似的吐出一口气,不太情愿地说:“……在叉子楼,我碰到了和人长得一模一样……几乎一模一样的……混沌。”
最后两个字,他费了点功夫才吐出来。
暴鸢脸色微变,默然数秒才点头道:“那个女人也是吗?原来如此,这样就能解释了。她的实力不如小白,战斗中却没有半点顾忌……”
见她反应平淡,方谢谢有些意外,这副神情落在暴鸢眼中,她眼睛微弯,似笑非笑道:“就算是那样的混沌,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对吧——‘独当一面的猎人’?”
方谢谢心中一热,随即却又感到些许愧疚,毕竟先前和红发女战斗的人并不是自己。
暴鸢明白他的心思,上前轻轻抱了他一下,低声说:“走吧,去看看小白。”
方谢谢用力点头,两人相携走进了茶楼。
幸运的是,白狐的身体似乎没有大碍,除了脑门鼓起几个肿包。
它在自己的窝里蜷成一团沉睡,看上去非常虚弱,但没太大的外伤,没有发热,呼吸也很平稳,应该只是脱力睡着了。慎元坐在旁边,忧心忡忡地凝视着它。
方谢谢走过去,一只手搭住慎元,越过他的肩膀朝白狐张望,才看一眼就如释重负,“呼……白白没事,太好了。”
一旦白狐现出原形,他最担心的就是那股**持续侵蚀它——就像上一回那样。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他是真的长出一口气。
可慎元似乎不这样想。
只听他阴沉地说:“我不觉得这叫‘没事’。”
方谢谢丝毫没察觉慎元语气异常,还不服气地反驳:“是没事咯,只不过是被砸晕而已……唔噗!”
他说到“被砸晕”时,慎元像兔子一样跳起来,毫不迟疑,一拳揍在方谢谢脸中央。他显然用了全力,因为一拳击出后,不仅方谢谢捂着脸踉跄摔倒,慎元自己也惨叫一声,吃痛地不停扇动右手。
他不顾狼狈,怒视方谢谢,质问:“确实是被砸晕了,但砸它的人是谁?”
“是我!”方谢谢一秒回答,接着又反应过来,争辩:“不然还能怎样嘛,白白当时那种状态!”
“那种状态虽然是很糟,但总能想点别的办法吧!”
“我只想到那一个办法!”
慎元气结,竟说不出话来反驳,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空气怒气冲冲地互瞪,直到他们同时察觉,茶楼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慎元仍瞪着方谢谢,略微抬高嗓门:“客人吗?今天闭店!”
“是……是喔?对,今天闭店,早就商量好了!”方谢谢立刻跟着喊,还作出多余的补充,免得暴露出真相,也就是他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
慎元冷哼一声,方谢谢则心虚将视线移向门外,假装在意客人。
没想到,一看清来客模样,他立刻惊叫:“是你?”
客人无言地颔首。
“你们不是去追阿修了?!”
客人沉默一瞬,避开问题,轻启朱唇:“我们想打扰几分钟。”
那声音清澈而飘渺,却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更何况她说的根本不是问句。
听到这句,慎元终于也扭头张望。
映入他眼中的,是年方十四、五岁的少女。她肤如冰雪、五官端丽,身穿一件融合东方元素的黑底金龙纹连身裙,及腰长发乌黑夺目。夜色在她身后铺展,她自身却像发着光一样,散发出凛然的存在感。
饶是慎元正在气头上,见此情景也不禁哑然。少女与外表年龄不相符的气质令他一秒判断她不是什么正常人类,更别提外面城市还是那副鬼样子,她却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命令别人开店接待她——就算她说得很客气,但那绝对是命令,不可能是别的!
慎元和方谢谢还在发呆,少女身后却传出不耐烦的青年嗓音——
“闭店就是为了进行那种愚蠢争执的话,你的堕落可以说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慎元浑身一个激灵,张口结舌,“……师、师兄?”
“哼,虽然不该指望,但我还以为这种状况下你会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沐浴在屋内四道呆滞的视线中,亢金龙悄然走进屋内,脚下没有半点声息,紧随其后的是身负长枪的青年,当然正是师玄同。与亢金龙的沉静正相反,他虽然克制着情绪,但内心显然暴躁不安,好几根头发都炸了起来,脚步也异常沉重,简直像一个撞进屋内的火药桶。
看到他,方谢谢一下子将刚才的争吵抛至脑后,跳起来紧张地问:“阿修怎么样了?”
师玄同的脸色——原本就够差的——立刻沉了下去。他还没开口,慎元先磕磕巴巴地问:“师兄,你……怎么好像受伤了?”
师玄同的样子确实很狼狈,衣服裂了好几处,和平时一丝不乱的精英模样天差地别。不过,方谢谢知道那大多是和博士打了一场的结果,跳楼去追修兰笑后倒是没怎么出现新伤,可这也不幸地暗示了追逐的结果——
“……他溜了。”师玄同不情愿地吐出这几个字,故意忽略了慎元的问题。
在被任何人追问之前,师玄同将视线移至茶楼后门,问方谢谢:“那家伙平时就住楼上吗?”
“是啊。”
“……”师玄同微微抿紧了嘴角,掩藏不住地为自己的失察感到恼怒。
接着,他拎着枪,二话不说挤过方谢谢身边,和亢金龙一起穿过了那道门。方谢谢搔搔脑袋,拿不准该不该阻止他,可最后还是随他去了。
一转身,却见慎元缓缓移回视线,看着他,惊呆了的样子。
“师兄和你讲话了。”他指出。
“咦?啊……喔,对,没错,他讲了。”
“你什么时候刷到的好感度?”
“啥?”
“还刷得那么高!他都不和我讲话!”慎元的语气半是意外,半是嫉妒。
方谢谢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从慎元的反应看,大概师玄同主动和不相干的人搭话确实很罕见。为此受宠若惊虽不至于,但高兴还是有一点,毕竟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对师玄同产生了奇妙的战友意识。
“还有,刚才那个女孩子……她的瞳孔好像是白色的。”慎元犹豫着说出观察所得,下意识地往楼上一瞥,为自己隐约想到的事而深感不安。
偏偏他旁边那个人完全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张嘴就说:“当然啦,她叫亢金龙,是你师兄的引路者。”
慎元的身体明显摇晃了一下。
看到他大为动摇的样子,方谢谢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该不会,师玄同成为夜刃的事,阿元从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