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亦如月光,盛似月光,却终究不是月光。
月光也能被拉入泥潭吗……
母亲离世以后,王祈桉还是那副独来独往,不讨喜的性格。
他每天会因噩梦而半夜从床上惊醒,下意识看向床边老式透明水壶里泡着的石头时又会息的闭上眼。
除了应付几句自己的父亲,他这个透明人几乎可以一天做到不跟别人沟通。
王祈桉有一个大姐,但自从母亲过世后就一直没了联系,或许是因为她也不想见自己那个所谓的父亲,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他没有那么多闲功夫思考,因为除了那大家都不看的学业,剩下的所有时间他都要用来做兼职帮家里分担。
因为家庭的影响,王祈桉放学后能用来写作业的时间很少,所以大多只能拿到学校来补,亦或者是往日的沉默,他的作业经常会因为没能写完就被课代表强行收走,但好在班主任能理解他的窘迫,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因此,这也让他成为同学们排斥的对象。
小孩子的恶很纯粹,纯粹到根本懒得掩饰那眼底的厌恶与讥讽。
就像眼下,一名额头上流着汗,语气略显烦躁的女生直接坐在了他的课桌上。
“喂,凭什么你就不用写作业啊?”
“老师是给你这个小赌鬼单独开小灶了还是怎么滴?”
对此,王祈桉面色依旧平静,只是微微垂下眸子,掩住了心中翻涌的情绪,继续收拾着书本。
哪知女生突然恼羞成怒,故意碰倒了他桌子上的保温杯,“砰”的一声,本就因为变形而拧不紧的瓶盖瞬间伴随着动作被撞开,水顺着桌面浸湿了他没来得及收起的课本。
对此场景,王祈桉没有什么表情,习惯性拿校服去擦的动作,示意着他对此早已趋于麻木。
洗的发白的校服上,也染上了课本里还未干透的笔记所晕染出的墨水,此情此景没有一人去出手帮他,四周的同学们似乎也早已默认了欺负他的这一行为。
“喂,你今天这水杯里的水怎么有点发黄啊?”
“让我猜猜啊…是不是又是你的那个疯子娘把不知道从哪给你寻来的偏方草药塞里面啦?”
“哦,抱歉我忘了,你妈已经死了哈哈哈哈……”
他擦干净桌边的水渍后轻声道:“是啊,我妈已经死了。”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一阵耳鸣过后思绪渐渐飘远。
小的时候…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一切的一切还没发生变故的时候,王祈桉何尝不是在幸福生活中度过的孩子呢?
但现在一想,似乎那些仅存的幸福回忆,现在也不足以坚持他继续撑下去了。
生活会变好吗?
他被他父亲用力的拖拽着,抢过手里兼职工资时常常会想。“为什么就偏偏我的父亲是这样!?”
“读书有什么用,你能读出什么花样来?”这些声音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徘徊着。
比起那些从富裕家庭出生毫不费力就能把他踩在脚下的那些人,他似乎更恨明明家平平无奇却能得到关爱的人。
那是恨吗?
不,那应该是嫉妒。
施暴者的乐趣是看着剩下的人无助反抗,若是挣扎他们会愈加兴奋,可面对麻木的沉默时,他们也会变本加厉。
“嗨哟,大家看看啊,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都亲口承认他妈死啦~”
就在这时,她的脚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哈?”
这声噪音似是惊扰了那名女生和四周旁边的几个吃瓜同学,一时让众人目光齐齐聚集到了发出声音的那个人身上。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刚刚回过神来,有些将要控制不住情绪的王祈桉。
只见不远处的垃圾桶旁,正有一名男生正拿着扫把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抱歉李姐,今天周四我想着帮你们小组扫一下地,这样你们打扫起来会方便一点,结果刚才这个把手不小心掉了下来。”
听到他这么讲,原本准备继续为难王祈桉的那个女生,此时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缓了下来,再次看向桌下那还没来得及擦干的黄色水渍时也没了兴致。
“小宋你过来,待会儿记得把这也擦擦。”
话音刚落,这位被称为小宋的男生立马凑上前去,一边温和又无害的笑着,一边拿着手里的脏抹布,迅速擦拭地下残留的水渍和因为沾水而踩的到都是的脚印,全然没有在意那些因为没能吃到瓜而有些扫兴的同学们发出的窃窃私语声。
小宋…宋烟然,一个同学们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熟悉是因为,有干不完的值日时,他都会识物的帮忙完成,每当操场上男生打球时他也会特意的跑老远到附近的小卖部帮女生们买水,让她们更方便去送给自己喜欢的男生。
而陌生也因为,除此之外平日里除了找他帮忙以外几乎没人会跟这种有点透明的"老黄牛"多说上两句话。
时间一长人们就把这当成了理所应当,但也正因如此基本上也没人会去特意明面去上针对他,只是背地里窃窃私语。
但面对这些明里暗里的嘲讽,宋烟然似乎并不在意,他还是每天依旧用最卑微的方式来讨好着这群人。
宋烟然的家世并不好,但跟王祈桉平日里那普通甚至是贫困的生活相比也还算是小康。
在他还未出生起,那总是在他母亲口中所提起的人渣父亲就早早出轨,甚至小三的孩子都比宋烟然本人还要大上几个月,再后来就没了然后。
因为每当他的母亲说到这里时,就早已抱着酒瓶泣不成声,嘴里就只能勉强依稀辨认出几个辱骂他为什么要出生的词汇,而剩下的他猜应该说的是说让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爸爸去死。
当年在女方的一致要求下双方也都同意了离婚后,他那所谓的爸爸碍于当时还在娘胎里的那个"小累赘",也更是为了面子,仅存的良知让他赔付了相当大的一笔离婚分割遗产,而就是这笔钱才勉强让他们娘俩勉强撑到了现在。
好在宋烟然比较早熟,靠着这笔钱和自己在校园里攒的跑腿费积攒下了一笔生活费,除了有时候母亲失控可能会抡起酒瓶给他脑袋开个瓢,日子似乎也还平平无奇算过得去。
王祈桉收回了刚刚有些激动的情绪,趁着他蹲在自己脚边擦水时凑近微微侧身,将头偏向他:“为什么要帮我?我昨天值日时检查过了所有扫把,它们的把手都还很牢固。”
虽然面上他的语气略微有些冷淡,但仔细听,这细小的声音中,依稀也还能听出其中掺杂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颤抖。
“反正像他那些家里有钱的二世祖,也从不会察觉出这些细节。”
“噗……难不成当时你还不希望有人帮忙解围?”
说来也巧,宋烟然和王祈桉两个小透明,从小学到高中一路上走来都是同学,那时的王祈桉想或许这就是他那愚钝母亲口中所说的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