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莎(Akasha),世界的记忆,执掌人类这一物种循环的机关,灵魂的初始设定。
也就是人们所称呼的‘神袛’这一物种。
没错,神是存在的,只不过与人类设想的有所不同,他们既不是无私的,也不是友善的,而是孤独的。
他们的性质无法用我们的语言来定义,就好像二维的单晶栅无法被作为立体物件认知一般。
但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事实是...他们要远比我们自己想象的更在乎、更爱人类这一物种。
“生命不过是情感的容器,唯有纯净的情感才是人的本质。”
这是一场人与神的对话。
男人的名字叫做阿尔伯特,万能博士阿尔伯特。
神袛的名字叫做伊本赫 杨,雾沫之神伊本赫 杨。
最接近神的人与最接近人的神,围绕着贤者之石的他们将会决定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
*
这是一个荒漠,一个色彩缤纷的荒漠。
各式各样的人们用这些脆弱的沙子,打造自己所幻想的脆弱沙堡。
没有人知道远方的绿洲,也没有人打算去寻找那个不知存在与否的乐园。
所以,今天人们也依旧沉浸在由享乐堆积而成的虚无之中,用那迷幻的色彩点缀名为自我的沙堡。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吗。”
在沙漠的中央,一个男人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棺木,腐朽的空间里瞬间被温热的空气填满,但当他真正的走出了那保护了自己近千年的魔法棺‘月桂之影’时,眼前出现的风景却令他不由的恍惚了起来。
科学没有发展,魔法没有繁荣,文明也变的无影无踪。
只有那暗黄色的云海在天际线尽头,如同默示录的天使遥望着荒漠上的阿尔伯特。
他茫然的走出了积砂的棺材,回忆着过往的记忆轻轻的抚摸着干燥的沙土。
“这曾经是个伟大的民族,有着辽阔的领土与海洋,在最危急的时刻他们表现的比任何庞大的帝国都要更为刚毅、勇敢,但却仍免不了灭亡的结局...吗。”
如今的他多多少少能理解在结束了布匿战争后,亲眼目睹了迦太基灭亡的罗马将领为何会不禁落泪。
“是这样啊...原来已经灭亡了啊。”
阿尔伯特席地而坐,他不断的重复着将细致的沙子拖起,然后洒在地上的游戏。
为了追求真理,这个男人舍弃了太多,家庭、地位、财富甚至是信仰,以至于最后抛弃了属于他的时代,投身到了魔法的世界并创作了可以让他前往千年后未来的魔法棺。
可如今却只是换来了这般的结果,即便是豁达如他也会不由的感到失落。
“我的神啊,我的主啊,您到底是身处何方。”
年幼时我曾在经文中寻找您的踪影,青年时我曾认为知识能教会我您的思想,后来我投身至科学只为证明您的伟力,但即便如此我却还是未能触及到您那深不可测智慧的一端,本以为在千年之后会有更多的人循着我的脚步踏过那暗昧的海洋到达彼岸,可如今留给我的却也只是这遍野的黄沙和望不到边的寂静。
“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修补修补月桂之影,前往下个千年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如果有一千年的话,文明也差不多能复苏到一定程度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做了吧。”
魔法师大多是无情的,至少他们自认为是这样的人种,因为所谓的魔法便是无数的实践经验所堆积而成的学术。
失败是理所当然,成功是屈指可数,所以事与愿违的情况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环。
可以说魔法便是属于败者的科学,专门捡拾成功者们剩下的残羹剩饭去做新的尝试,一遍又一遍的验证早已被定义为失败的逻辑,最后将这个过程中的经验和规律一一总结下来。
但换句话说,只要有一点小小的希望他们就愿意停下淡漠的脚步,奉献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
刺耳的鸣响远处传来,不属于野兽清脆的嗓音,而是源自于吹奏乐器般的洪亮的声响。
“有人!”
文明还没有断绝,还有人在使用着工具!
阿尔伯特带着如同弥散时等待圣餐般的雀跃的心情,跑向了洪亮的声响传来的位置,在那里他看到自己难以想象的邪 淫 光景。
赤身裸体褪去毛发的蛮族,此时正骑在一个方块般畸形的野兽身上奔驰在沙海上。
“这...这是什么...难道说我们的子嗣都已经堕落到了...!”
惊恐的阿尔伯特根本就没有气力去隐藏自己的身形,而在远处的蛮族们也敏锐的发现了这个‘奴隶’的存在。
钢铁的巨兽开始咆哮了起来,等到阿尔伯特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冲着自己来时,蛮族已经将一根‘金属的枝干’对准了他的身体,下一刻他的思维便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我能感受到雨水打在肌肤上的潮湿触感。
朦胧的意识逐渐从黑暗中苏醒,但映入我眼帘的却不是晨曦的光明,而是在阴暗的雨夜里照亮城市的一盏盏色彩各异的‘碑文’们。
“这难道就是经文中所写的炼狱吗?”
也就是说我方才被那些蛮族给杀了...
真是滑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如此轻易的杀害,话说无论是那个钢铁的坐骑还是金属制成的棒子,未来的魔法师们用的法术还真是奇怪非常啊。
用手勉强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炼狱’光景。
路上充满了穿着像是某种皮质物做成的篷衣,也有一些人用铁骨支撑的蘑菇挡雨,但每个人的目光都极其黯淡无神,就仿佛是活着的尸体一般。
“这些人一定也是如我一般,为着追求什么而坠入炼狱的吧。”
道德往往能填补智慧上的缺陷,但智慧却无法填补道德上的缺陷,某位诗人好像是这么说过来着。
阿尔伯特从积雨的地面起身,潮湿的空气令刚刚还在沙漠之中的他感到格外惬意,因此也就自然没有向其他人那样躲避雨水的打算。
漫步在这被各色光彩所笼罩的城市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变成了试管中的各类元素,被人左右摇晃不断的与从未接触过的新元素融合转化。
“虽说是在炼狱之中,但看起来也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啊。”
不如说比起那被黄沙与暗云覆盖的世界,这里很明显更接近一个文明该有的模样,而且虽然此地的人都有些冷漠但看上去还是知道礼数为何的,不会擅自接触他人或者说是超出社交所需的必要范围。
他们这样的距离感令阿尔伯特感到舒适,作为一个来自过去的人,他最害怕的就是因此被人不断的问东问西。
穿过炼狱的光影和人群,一阵寒风突如其来的吹过阿尔伯特的发丝,在这带着叶绿素气息的风里他能感受到明显的异样。
雨夜的炼狱瞬间变的寂静,空无一人的方形都市里此刻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苔藓,很明显这是一个被他的建造者所舍弃的城市。
“这到底是...”
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从中抽选出来的最为符合逻辑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这是自己做的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可算是明白千年之后的未来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模样了。”
极其合理的同时又格外扭曲,但若要完成这件事仅凭人类的寿命所造就的见识与能力是不可能的做到的,也就是说背后的始作俑者无疑是非人的存在。
“人不过是个会思考的芦苇,可即便如此亦有愿意为我们奏乐的潘神啊。”
向后移步,湿润的空气再次击打在了他的肌肤之上,即便只是个梦境但这里的一切却又真实到了反常的地步。
如果只是为了让人沉迷,完全不需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或者说这便是真实,另一种不同于那个世界的真实。
“你很满意这个世界吗?”
不知何时一个小孩子从街角的黑暗中靠近了过来,和其他那些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成人不同,他大大咧咧的走向了阿尔伯特貌似是打算与之交流。
“谁知道呢,但至少理解了他们背后的想法。”
那个孩子的耳朵很长就像是驴一样,眼睛是金黄色的竖瞳,头发和皮肤都是毫无血色的惨白,身材不瘦不胖是个年龄在十三到十五岁之间的小男孩。
“你认为这样是正确的?”
“至少无法称其为错误。”
“即便他已经为此夺去了数不尽的生命?”
“无碍,在我所知的历史中人类从没有过如此平稳的过渡。”
即便这只是个梦,但毫无疑问也是一种文明的形态,他们不再被昔日的物质、能量、年岁乃至于毫无意义的政治与理想的争执所束缚,可以尽心尽力的去感受这无边无际的幻境,这每个人都能偏居一隅的梦中世界。
“只要还存在一个人继续生存在那现实的宇宙,这个梦的世界就不会迎来结束的一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就不会失去归宿。”
“没错。”
“也就是说这么做的人是个永生者。”
“自然如此。”
“他用自己没有极限的生命框架和无穷尽的知识描绘出了这宏大的梦境,只为了让万千亿的灵智逃离那脆弱的血肉囚笼。”
“为此他准备了几千年。”
“既然如此,这罪魁祸首除去伊本赫 杨之外别无他选了吧。”
男孩用鼓掌的方式承认了阿尔伯特精妙的推理。
“亏你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得出正确的答案啊。”
“只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可能性罢了,所谓的推理不需要逻辑,不需要实验和辩证,我们要找的仅仅是指出作为答案的现象本身。”
永生者伊本赫 杨,在人类历史的背后指引文明前行的无形学院的创立者,奠定了科学基础的魔法师,其大名就算是在四百年后的魔法世界也是如雷贯耳...或者该这么说。
正因为在四百年后他的著作在欧洲被翻译了出来,才有了像是阿尔伯特以及其他的魔法师们存在的基础环境,当然了还有沙隆尔教堂里的那批科学家究其根源也是这位永生者的徒子徒孙。
“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接下来该轮到我提问了吧。”
“不需要靠这种绕圈子的方式打探”男孩有些不悦的介绍起了自己“我的名字叫冉遗,是一个生活在数千年前的‘异兽’因为本身的特殊性质,所以在数千年前被那个该死的司空扔到了这里用以守护人类的梦中世界。”
没想到数千年前竟然就有人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对,会这么想或许也只是我们无聊的自傲吧,古人所拥有的智慧往往是超出我们所能想象的。
“那在你看来是人类抢占了你的生存空间?”
“你们人类的道理在我们这些‘异兽’看来往往是可笑的,梦境的世界哪来的什么生存空间。”
“这倒也是,那你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现身?”阿尔伯特对此感到不解,毕竟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说这个未来堪称是完美的“你难道不是有求于人,才会出现在我,一个能穿梭于现实与梦境的人面前的吗?”
男孩,冉遗脸上闪过了不屑的神采,但他还是轻轻的咳了一声装模做样地说到
“我已经说过了人类的道理在我们看来往往是可笑的”冉遗大手一挥,眼前的世界瞬间坍塌“在现实尚且不论,但在梦中区区人类的幻想我们还是可以轻易抹去的。”
“哦...”
可是很快坍塌的世界就如同倒带般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但正如你所见,只要现实中维持这个梦境的人还活着,梦的世界就会无数次的再生和复原,在这个梦境的世界里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不会得到‘结果’的回馈。”
“毕竟这只是个梦嘛,强度也好,技术也好,经验乃至于事物理解的对错都没有关系。”
无论是在梦里搞的有多么夸张,这些都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
“所以才需要我帮助你从现实下手,改变这个梦境的世界?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这些梦境的住民没有能回报你的‘东西’和价值,所以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回馈得看你自己。”
冉遗舔了下嘴唇,看来是做好了认真说服阿尔伯特的打算。
“我们给予你的报酬是【记忆】,人类在这里渡过的漫长岁月里积攒下来的各种知识和体验都储存在了【记忆】之中,你也可以理解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人生或是灵魂的片段。”
“原来如此,虚假的体验...这对我来说确实是极具魅力。”
“并非虚假,这些全都是‘真实’的。”
“你说什么?”
看阿尔伯特对此起了兴致冉遗的嘴角开始微微扬起。
“没错,我们给予你的【记忆】都是真实的,因为如今的大气里充满了能固定灵魂与物质的龙血,所以此刻的现实与梦境的距离也变得格外接近。”
在梦境中积累的智慧在现实中同样可以起效,在梦境中创作的可以巡游星穹的方舟,在现实中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技术再现出来,法律和国家的体制同样也可以起效,更遑论现实里的各地情报乃至于关系性我们都可以直接赋予你。
“这样啊,即便是在梦中你们也可以观察到现实的变化,无论是积累超乎想象的财富还是一个永垂不朽的国家都是可能...不对,是必然可行的。”
一个连每位国民隐藏的情感和想法都能瞬间感应并察觉的暴君,光是想象一下都会令阿尔伯特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条件我接受了,但在开始行动之前我需要先拿点定金。”
“说吧,你嘴里的定金是什么意思。”
“首先是有关这个时代的【常识】包括语言、文字以及各种道具的使用方法。”
冉遗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因为这些就算阿尔伯特不去特地要求他也会给予。
“其次是关于那个永生者所在地以及解决这一切的情报,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也不难吧。”
“当然没问题,毕竟在梦境的世界里是不存在可以藏身之处的。”
到这里都还算是比较基础的,冉遗也没有什么意见不如说非常欢迎,所以当阿尔伯特说出第三个条件时冉遗这才稍微皱了下眉头。
“最后,在现实中找一个有能力保全我性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可以好好交流的那种。”
“倒也不是说不行,但我先问一声,你在现实那边的情况是...”
“被一群骑着刚铁坐骑的人用铁树枝里飞出来的什么东西给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
“......”冉遗沉默了,连带着阿尔伯特也维持着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你这TM的不就已经死了吗!!!!!!!!!!”
看来阿尔伯特的现实情况,要远比他先前所设想的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