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重机枪走出废弃钢铁厂的时候,记者的长枪短炮围住了叶淼。
"应龙王殿下,请问这些土匪都被剿灭了吗?"
"除了主谋都被剿灭了,他在刚才飞过去的直升机上。"
"您拿的是重机枪吗?"
"没错,虽然这东西才19kg。"
"惨案的主谋是谁?"
"我还需要去审讯主谋,等审讯完成会公开进展的。"
警视厅本部里的审讯室里灯光昏黄,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金颂凯被铐在椅子上,断指的右手微微颤抖。叶淼坐在他对面,从怀里掏出一瓶烧酒和两个小瓷杯。
"还记得这个吗?"
叶淼将酒瓶放在桌上。
"1999年,天海陆军学院南面那家小酒馆,咱们的父亲经常去那里。"
金颂凯盯着酒瓶,眼神恍惚了一瞬。
"......那家店早被拆了。"
叶淼拧开瓶盖,酒香立刻溢了出来。
"嗯,改成寿司店了。老板的儿子现在在高丽经济特区当厨师,一年挣得比他爹十年都多。"
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金颂凯面前。
"喝吧,断头酒。"
金颂凯没有碰酒杯,只是冷笑。
"你现在跟我装什么旧友?你这殖民者头子当的好不快活啊。"
叶淼抿了口酒。
"因为我比你早想通一件事——无头苍蝇一样的革命救不了被压迫的高丽人。"
"所以你就和殖民者沆瀣一气?"
"要改变规则,得先进入规则。"
叶淼转动着酒杯。
"当年我们也曾经挥斥方遒,后来我进了青州医科大学,你没考上大学选择进入军队,我记得你父亲把你安排到高丽的宪兵了,想在基层历练几年就调回军区。"
"你为什么要叛变,共和国可未曾亏待过你们一家人啊?"
"…我的祖国,是一个喝着美其名曰属国实则殖民地人们鲜血长大的邪恶帝国…"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小鱼历2004年,高丽的清津港。
码头笼罩在灰蓝色的雾气中,潮湿的海风裹挟着鱼腥味和柴油的刺鼻气息。
金颂凯站在宪兵队伍里,他手里攥着那张被揉皱的征兵令,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所有人列队!"
"按名单顺序登船!违抗者以叛国罪论处!"
队伍前方突然骚动起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冲出队伍,扑通一声跪在军官面前。
"求求您...我母亲已经七十岁了,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方便...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是走了,她连水都喝不上..."
金颂凯认出了这个男人——是码头仓库的记账员朴大叔,平日里总爱给穷苦劳工多算几个银币。
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军官皱了皱眉。他慢条斯理地从胸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皮鞋狠狠踢向朴大叔。
"现在在南面激战正酣,需要你。"
朴大叔被踢得翻滚出去,却立刻又爬回来,额头在水泥地上磕出血印。
"求您开恩...我可以多干三倍的活...我可以..."
金颂凯看见上尉的右手摸向枪套。
"砰!"
枪声震飞了附近的海鸥。人群瞬间死寂,只剩下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
朴大叔呆滞地转头,子弹精准地打穿了他身后老妇人的眉心。老太太的竹杖"当啷"落地,佝偻的身子像破麻袋般栽倒,她空洞的眼睛还望着儿子的方向,干瘪的嘴唇保持着呼唤的嘴型。
"现在你无牵无挂了。送去雷区,正好缺排雷工兵。"
那个被征召的男人突然挣脱宪兵,发疯似的撞向起重机的钢索。
"咔嚓!"
颈骨断裂的声音比枪声更清脆。朴大叔的尸体悬挂在钢索上轻轻摇晃,脚尖距离地面只有十厘米,他的眼睛还睁着,与不远处母亲的尸体遥遥相对。
金颂凯的视野突然变得血红,他冲到鱼贩的案板前,抄起那把还沾着鳞片的剁鱼刀。
"嚓!"
刀光闪过,一截血淋淋的小指飞落在上尉锃亮的皮靴旁。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为大夏共和国流一滴血。"
"乡亲们,冲啊,他们只有5个人,一人一棍子就能打死他们!"
叶淼揉了揉皱紧的眉头。
"我记得此后你因为煽动暴乱被开除,和家人恩断义绝,出走到高丽参加了大韩复国阵线。"
"共和国在北高丽强制征兵确实是过于残酷,所以后来引起高丽全国范围的大起义,这也是我推进经济特区建设的原因。"
"一个根本控制不住的属国就不如让他们自治了。"
叶淼将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金颂凯面前。照片上是很久以前的港口,衣衫褴褛的劳工佝偻着背,在宪兵监视下搬运货物。
"每天工作14小时,领的工钱只够买半斤糙米,根本满足不了温饱。"
叶淼又甩出另一张照片,画面里是现代化厂房。穿蓝色制服的高丽工人和大夏工人并肩走向食堂。
"但现在的经济特区里同样的码头工人,每天工作8小时,工资够他们每顿吃上肉,隔三差五还能在特区下馆子。"
"走狗,那些都是你们的走狗!"
"那这个呢?"
第三张照片滑到桌面——穿和服的东瀛女孩给乞丐递饭团。背景是"亲善救灾"的横幅。
"刚建立经济特区的时候大旱,汉城这种首府都饿死三千人,要不是我组织赈灾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当时在干什么?在忙着往东瀛幼儿园送炸弹!"
"殖民者的崽子死不足惜啊!"
"饿着肚子的人挥不动刀。非经济特区的工人日薪只有5个银币,经济特区工人日薪可是有40银币呢,去年有174个你们的人叛逃。"
"甚至你亲哥都在特区任职了。"
金颂凯突然剧烈挣扎。
"你胡说!"
叶淼把平板电脑转过去——视频里金颂凯的哥哥穿着工业园区制服,正在用高丽语给新人培训。
"入职经济特区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叶淼打开保险箱,取出一沓文件。
"知道特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高工资,是这个。"
文件扉页印着《特区基本法》,其中用红笔圈出条款:
- 第17条:特区议会高丽籍代表比例不低于50%,除军事外交和发行货币以外通过的议案无需两国国会批准即可实行。
- 第89条:高丽语与东瀛语同为官方语言。
- 第203条:取消"内鲜一体"强制同化政策。
"你们梦寐以求的自治,我用一纸公文就实现了。"
"这...这是陷阱..."
叶淼凑近他耳边。
"当然是陷阱。用议会斗争代替武装起义,用高工资抵消革命热情,用特区人和非特区人的矛盾代替民族矛盾——这比机枪镇压管用多了。"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和平请愿?"
金颂凯突然平静下来,露出惨笑,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弹孔。
"在光州,东瀛占领军用机枪扫射了整整二十分钟。"
"这枪是替我挡子弹的邻居留下的,他儿子今年在特区当会计——你说他算烈士还是叛徒?"
叶淼沉默片刻,突然解开了他的手铐。
"给你看样东西。"
叶淼抽出标着"光州"的档案,里面是调查报告:
《关于旧东瀛殖民时期镇压事件的补偿方案》
- 确认13245名遇害者身份
- 发放抚恤金合计8.7亿银币
- 修建"铸剑为犁纪念碑"
"知道这笔钱哪来的吗?经济特区企业特别税。"
金颂凯突然抓起档案砸向墙壁。
"这是嗟来之食!"
"活着的人要吃饭,现在的高丽经济特区除了军事外交和货币以外都是自治,只是名义上还归大夏和东瀛统治。"
"静冈惨案后,支持你们的人只剩7%。"
叶淼调出新闻画面,高丽农民举着"严惩恐怖分子"的牌子游行。
"连你亲哥都去警察局举报游击队藏匿点。"
金颂凯突然抄起椅子砸向投影仪:"这些懦夫,蠢猪!"
"知道为什么大韩复国阵线现在招不到人了吗?"
"你们的口号再响亮,也比不过一碗热饭。"
金颂凯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怒火。
"没有反抗军夜以继日的起义你们这些老爷会妥协吗?"
"我不是在替宗主国辩护,但你们现在的做法,和当年那个军官有什么区别?"
"但凡你开自爆卡车来炸我我都得敬你是条汉子,拿无辜百姓下手算什么东西!"
"革命总要流血!"
叶淼站在墙边,手指划过世界地图上的北非区域,最终停在阿尔及利亚的位置,的声音低沉而讽刺。
"你以为独立就是胜利?阿尔及利亚人用一百五十万条人命换来的独立,最后换来了什么?"
他转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
"看看这些。"
第一张照片上,是小鱼历1962年的阿尔及尔街头——不同派系武装分子在议会大厦前交火,尸体堆满台阶。
"刚打赢法国人,自己人就杀红了眼。所谓'革命政府'连首都的供电都维持不了。"
他翻开第二张照片:
"三十年后的内战,死了二十万人。现在的独裁政府比法国总督时期更腐败,更残暴。"
金颂凯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独立'?让高丽变成第二个阿尔及利亚?"
第三张照片是十万名法裔平民挤在码头,起重机正把工厂设备拆装运走。
"法国人撤退时,带走了90%的医生、全部工程师和八成熟练工人。阿尔及利亚的油田突然没了技术人员,炼油厂三个月内全部停产。"
他甩出一份泛黄的《世界报》剪报:1963年阿尔及利亚小麦产量暴跌60%,首都出现人吃人惨剧。
"知道法国人留给你们什么?他们把学校课本都烧了,连铁轨都撬走——就为了让你们永远当原始人!"
金颂凯的呼吸变得急促。
"现在阿尔及利亚人均GDP只有法国的十分之一,文盲率42%,年轻人偷渡地中海宁愿当黑工也要逃。你们搞坏经济特区,就是在亲手毁掉高丽人最后的活路!"
叶淼突然调转话锋,抽出最新一期《经济学人》——头版是德国首相在峰会上痛斥法国总统的照片。
"知道法国战后为什么沦落到要看德国脸色吗?就是因为在阿尔及利亚耗尽了国力!"
"八年战争花掉法国3000亿法郎,葬送三万名精锐士兵,流光了法兰西最后一滴血,这就是不懂变通的下场!"
"如果当年法国人兑现承诺,给阿尔及利亚自治权,保留经济纽带...现在地中海两岸本该是富裕的共同体,而不是互相仇恨的乞丐和债主!"
金颂凯突然嘶吼:"那高丽人就该跪着感谢你的施舍?!"
"维持当前的属国朝贡体系对我只有好处,所以我要构建一个长期稳定的属国体系,用经济筹码换独立之实,不脱离原先的经济体系,这样对大夏东瀛高丽都好。"
"选择吧,是让你的同胞住进有抽水马桶的小洋房,还是把他们推进难民营。"
就在叶淼无意识看向审讯室门口的时候,他的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一句话。
“甜甜,若若,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甜漂亮的脸庞因为愤怒扭曲着,冲了上来。
“啪!”
随着巴掌声落下,叶淼刚才和金颂凯的对话都被她听见了,她眼中叶淼英俊的脸庞逐渐扭曲,变成了那个富商。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