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本来就是……不应忘记的东西。”
利斯特拉用力按压着痉挛的太阳穴，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仿佛有某种东西正试图从她的记忆深处钻出。
“忘却……有时反而是命运的馈赠。”
『世界』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利斯特拉，带着一种仿佛过来人的了然。
“…………”
利斯特拉陷入了沉默，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冰凉光滑的桌面，留下淡淡的湿痕。
空气中弥漫着温馨与甜腻的味道，却莫名勾起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世界』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镜，语气温和地说道。
“诺曼……对吧？”
利斯特拉忽然艰难地用力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温和表情，向着桌对面的他伸出了手。
她的指节微微泛白。
“我叫利斯特拉·卢萨佐。我很喜欢你的小说。”
“…………”
诺曼凝视着她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
最终，他还是伸出手，与她短暂一握。
“谢谢。”
利斯特拉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
…………
可是，那股阴冷的触感……究竟从何而起？
如同不可见的丝线，顺着脊椎缓缓爬升，缠绕住心脏。
「利斯特拉……快，离开这里……！」
一个焦急、扭曲、仿佛来自水底的声音穿透了记忆的迷雾，传入了她的脑畔。
视野中是晃动、破碎的画面，一个漆黑的身影挡在她身前，轮廓在某种不祥的光芒中剧烈地颤抖、溶解。
“？！……”
利斯特拉猛地瞪大双眼，眼前不再是安静的咖啡厅，而是疯狂闪烁的，扭曲变形的，无法辨认的色块与线条。
尖锐的耳鸣声与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撕裂着她的理智。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大脑一片空白，灵魂深处却依然能记得这种被本该一同忘却的触感？
就在这时，一只闪烁着诡异幽蓝光芒的蝴蝶，毫无征兆地翩然飞过她的视野。
那抹蓝色纯净得不似凡物，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美丽。
它只存在了一瞬，下一刻便如同幻影般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
她下意识地向前伸手，徒劳地想要抓住那转瞬即逝的蓝光。
然而，她的指尖没有触碰到任何属于蝴蝶虫身的触感，反而陷入了一种粘腻、温热、令人作呕的柔软之中。
“？”
手中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啊…………”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瞳孔骤然收缩。
掌心之中，赫然是一团模糊的、仍在微微搏动的猩红血肉。
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滴落在地，在寂静中发出“嗒…嗒…”的声响。
视线艰难地聚焦，前方，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模糊的中年男人轮廓逐渐清晰，然后又迅速陷入模糊之中。
他咧开嘴，笑了笑，摇头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熟悉的感觉。
“我……不介意。”
他的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失真而遥远。
“你也……不必在意……利斯特拉，你做的很好。”
他所出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音，敲打在她脆弱的心弦之上。
“…………”
她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忘掉这一切吧。” 他的笑容在逐渐变得模糊，带着血色，“忘掉这一切，接着生活下去。”
“他们会抹去所有的痕迹。你依旧可以……凭借着你的力量，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背景开始崩塌、褪色，男人的身影也在逐渐淡化。
“无论你未来踏上的是怎样一条浸满鲜血的修罗之路……”
“无论你手上最终将沾染何种无法洗刷的罪孽……”
“你都一定要……活下去。”
“！”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团掌心的血肉骤然变得滚烫！
它开始剧烈地蠕动、变形，伸出无数细小的、血红色的触须，疯狂地缠绕上她的手臂，向皮肤深处钻去！
“呃啊——！”
利斯特拉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剧烈的动作差点带翻面前的桌子。
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搏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但是，此刻，她眼前依旧是安静的咖啡厅，诺曼正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却带着一丝疑惑。
窗外阳光正好，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动。
店长带着那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嘴角愈发上扬。
现场没有蝴蝶，没有血肉，也没有那个模糊的男人。留下的只有掌心残留的、挥之不去的、冰冷粘腻的触感，和脑海中反复回荡的那句诅咒般的祝福——
“活下去。”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干净白皙的手掌。
那真的……只是幻觉吗？
“你怎么了？”『世界』皱起眉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疑惑，“你刚才……愣神了很久。”
“不……”
利斯特拉猛地摇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这熟悉的刺痛对抗脑海中翻涌的混沌。
但是，微不足道的疼痛，在那股般席卷而来的情感面前，却是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于是，在诺曼惊愕的注视下，她做了一件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事。
“锵！”
锁镰的锋刃在空气中划出流利的弧线。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将刃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
“噗嗤——”
温热的血液如同决堤般喷涌而出，溅落在周围的地板和桌椅上。
透过那狰狞的伤口，甚至能隐约看见其下蠕动、痉挛的内脏与肌肉组织。
然而，几乎在创伤形成的同时，她那强大的血魔血脉便开始疯狂作用，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织、愈合。
不过呼吸之间，伤口已然平复，只留下被撕裂的衣装和满地的猩红，证明着方才那骇人的一幕。
“？？！”
诺曼猛地后退好几步，勉强避开飞溅的血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
“没事了，”利斯特拉抬手抹去唇边溢出的一丝血迹，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平稳，仿佛刚才自残的人不是自己，“我现在好多了。”
她抬眼看向诺曼，猩红的瞳孔深处是尚未完全平息的思绪。
“就此别过吧。我需要……独自冷静一会儿。”
“…………”
诺曼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目光在她恢复如初的胸膛和地上的血迹之间游移。
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咖啡厅。
整个过程中，只有店长依旧安然坐在柜台后，苍白的手指轻抚着怀中沉睡的小蛇，脸上保持着那抹永恒不变的、令人琢磨不透的深邃笑容。
“有趣……”
…………
周末的时光悄然流逝。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经过数日的强制“磨合”，利斯特拉总算对这份女仆工作有了基本的肌肉记忆。
忽略掉那些被她用霰弹枪枪管“亲切问候”过脑门的客人，偶尔，也会有些提出匪夷所思要求的家伙。
比如，上周那个戴着金丝眼镜、衣着体面的绅士，居然一脸虔诚地请求她将穿过的丝袜浸泡在他的红酒里。
利斯特拉的回应则是直接扣动了霰弹枪的扳机。
当然，她瞄准的是他头顶价值不菲的礼帽，顺便用锁镰给他削了个相当“圆滑”的发型。
毕竟随便杀人是不好的行为……特别是迸溅在玻璃上的脑浆，每次都很难清理。
经常杀人的利斯特拉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每次都很好的忍住了。
但是，令人困惑的是，这些被她暴力拒绝甚至“教训”过的客人，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眼神中透露出更加狂热的兴奋。
尤其是有几个着装古怪、气质绅士的熟客，似乎对她这种冷冽暴力的服务风格情有独钟，每次必点名由她端送饮品。
尽管内心烦躁得想把他们一个个都钉在墙上，但看在随之水涨船高的提成上，利斯特拉最终还是选择了……咬牙忍耐。
只是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晚上和她睡在一起的艾塞莉娅都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生怕她突然转头给自己来两枪。
不过，利斯特拉当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嗯，最多来两巴掌。
…………
“唔……”
艾塞莉娅咬着指甲，独眼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在人群中穿梭、脸色冰冷的利斯特拉。
“你在瞅啥呢？”
塔薇尔凑了过来，心形的尾巴尖不老实地点戳着艾塞莉娅的屁股。
“啧，别闹。”艾塞莉娅头也不回，精准地拍开那条不安分的尾巴，目光却依旧锁定在利斯特拉身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反手揪住塔薇尔还想作怪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老姐那种仿佛每个人都欠她几个亿的德行，反而这么受欢迎捏？”
“我不知道啊？”塔薇尔努力想抽回手，但却失败了，于是只好撇了撇嘴，“说不定……就有人好这口的呢？我听说这种叫什么‘艾斯爱慕’来着？”
“那可太诡异了……”艾塞莉娅低声嘟囔着，不解地摇了摇头，“这真的正常吗？”
“哎呀，管它正不正常呢……待会儿还打不打牌了？”
“打！”
“——不可以哦。”
“呀？！唔！”
如同鬼魅一般，店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伸出苍白的手，像拎小猫后颈皮一样揪住了塔薇尔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试图挣扎的小魅魔拖离地面。
“艾塞莉娅……”店长转过头，看向瞬间僵住的艾塞莉娅，脸上绽放出一个异常“和善”的微笑，“我需要再次提醒你，我这里是提供饮品与宁静的咖啡厅，而不是……喧闹的赌场吗？”
她微微歪头，语气十分轻柔，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非常明白！”
艾塞莉娅感觉脊背猛地窜上一股寒意，忙不迭地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蹿进了后厨。
店长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有趣……”
她放开了怀中逐渐安静下来的小魅魔，随即又缓缓在柜台前端坐下来。
“扑朔离迷……哈哈……”
“果然，还是未知的故事，才能更加地勾起我的兴趣啊……”
…………
（人设图——店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