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红发的少女摇晃着双腿，哼唱着轻快而空灵的歌曲，注视着眼前汗出如浆、连枪都几乎握不稳的男人。
她歪着头，眼眸微微眯起，其中荡漾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残忍。
完了……全完了！
男人的内心在疯狂地嘶吼着，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我怎么会鬼迷心窍，跟这种疯子赌命？！
汗水渗进他的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与模糊，但他却连眨眼都不敢，依旧死死盯着少女那异样的右眼——
一枚漆黑的硬币正静静悬浮在那本该是眼球的位置，随着她哼唱的节奏慢悠悠地顺时针转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嘻……”
少女的轻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也如同重锤砸在男人紧绷的神经上。
“咕……”
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摸了摸自己疯狂跳动的眼角。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半捂着脸，咬着牙握紧了手枪。
就在刚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面不改色地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连续扣动了四次扳机！
也就是说，六发的弹夹，如今只剩下两发。
二分之一的概率………
也就是说，下一枪爆出的如果不是空响，那就是自己的脑浆了……
百分之五十……生或死……
不………不不不不！！！
“我说，小哥，还不开枪吗？”
艾塞莉娅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是一种沉浸在极致愉悦中的兴奋。
她贪婪地欣赏着男人脸上每一分扭曲的恐惧，那因走投无路而渗出的绝望……
这些一切属于赌徒的丑态，对她而言是永远不会厌倦的好戏。
“哈……哈……”
男人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持枪的手抖得像筛糠。
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有千斤重，每抬起一寸仿佛都会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会死……这一枪下去，真的可能会死！
他的心里在疯狂预警着。冷汗涔涔而下，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丝。
“别小看了我啊……臭小鬼……”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挣扎着浮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里面混杂着不甘、悔恨和最后一丝想要维持可怜尊严的意图。
紧接着，他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凶狠的意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他手臂猛地一甩，调转枪口，将其死死对准了艾塞莉娅的眉心！
“呃啊啊啊啊啊！！不行！我不能死！所以，你就给我去死吧！”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扣下了扳机！
“咔——”
“咔——”
两声清脆的，代表着空弹的金属撞击声，清晰地回荡在大厅里。
“？”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
狂怒、恐惧、决绝……所有情绪都僵在了他的脸上，随即缓缓化为一片茫然的空白。
为什么？
明明……明明应该还有一颗子弹的！
左轮手枪……它的结构就注定了它绝无卡壳的可能！
难道说……从一开始……她就在枪里……
“你个混蛋，你竟然敢骗我！”
突然，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被愚弄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
他怒吼着，猛地伸手揪住艾塞莉娅的衣领，将她狠狠地掼在冰冷的墙壁上。
“你骗我！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对不对？！”
“骗你？”
即便如此，艾塞莉娅依旧在笑。她的笑容也依旧平静得令人心底发寒。
“不，我不会骗你。”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看向男人的双眼。
“是你不相信命运……所以，命运也背弃了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 男人被她的话和眼神刺痛，扔掉了手中的手枪，扬起手就想给她一耳光，“你这死小——”
就在他抬手的同时，那柄被他扔在地上，本该彻底沉寂的手枪，因为剧烈的撞击在地面弹跳了一下，击锤竟被意外触发！
“砰！”
刹那间，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猛然炸响！
炽热的子弹自下而上，以一道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地贯入了男人的后脑，撕裂软组织，搅碎骨骼，然后带着红白相间的血雾从他的前额眉心轰然钻出！
“噗嗤！”
男人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径直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咚——”
“哈……”
艾塞莉娅轻笑一声，随意地用脚尖拨开男人的尸体。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左轮手枪，对着枪口轻轻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利落地将其塞回腋下的枪套中。
“我记得这个人也在老姐的名单上来着……”她低声自语着，然后掏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在脸颊的温热血点，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嘿嘿，顺手就收拾了，还不赖。”
“哎呀……”她慵懒地靠回椅背，翘起二郎腿，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内心的亢奋。
“这种就是典型的赌徒心理。”
她不屑地笑了笑，说道。
自以为会点幻术，就真以为能在这个世界横着走了？
更可笑的是那死要面子的愚蠢……自己明明怕得要死，但被她轻轻一激，他竟然就真的硬着头皮答应了……这种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死了也是活该。
她完全无视了酒馆里因刚才的枪声和死亡而骤然凝滞的空气，以及那些或惊惧或警惕的目光，自顾自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直接趴在了木桌上。
唔……
老姐不是说就出去转转吗？这是又跑哪去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她的心头。
算了，再等等吧。
为了驱散这无聊的等待，她的指尖悄然浮现出一枚虚幻的硬币。她信手将其抛向空中，然后稳稳接住——
「6」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啊。
“你好？”
一个温和的女声突然自身后响起，同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
艾塞莉娅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疑惑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素未谋面的黑发少女，容貌精致得如同人偶，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艾塞莉娅挑眉，语气相当得漫不经心。
“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穿着厚实大衣的黑发少女摇了摇头，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你知道附近的圣光教会的临时驻地在哪里吗？”
她有些无奈地补充道：“一路上我都不知道问了多少人了……他们要么是不理我，要么就是摆出一副警惕的样子看着我……真是莫名其妙。”
说着，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
艾塞莉娅顿时感到一阵无言以对。
这家伙是天真还是愚蠢？聚集在这间酒馆里的，十有八九是些在刀口舔血的雇佣兵、猎人或者逃亡者，都是听闻赤砂之地的动乱想来分一杯羹的“非法分子”。
在这里打听圣光教会的驻地位置，就好比在贼窝里问“警察局怎么走”一样。
不觉得很诡异吗？
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嗯哼？”
然而，看着对方那双清澈得近乎透明、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眸，一个恶作剧般的念头突然从艾塞莉娅心底冒出。
或许……可以拿这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家伙找点乐子？
感觉还不错？
“我知道哦？”
她用手支着下巴，脸上浮现出看似友善实则充满了“阴谋”的微笑。
“啊，那真是谢谢你了！那就麻烦——”
少女眼睛一亮，立刻道谢。
“不。”艾塞莉娅轻轻摇头，打断了对方的话，笑容加深，“这个情报很珍贵……可不能白给。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呃……？”黑发少女微微偏头，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后，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欣然点头，“没问题！”
“就由你来决定赌博的方式吧？”
艾塞莉娅大方地将选择权抛给对方，想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嗯……”少女依言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具还没来得及被拖走的、额头开洞的尸体时，忽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我们来玩那个叫什么……呃，什么盘赌来着？”
“俄罗斯轮盘赌吗？”艾塞莉娅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女，“你确定要选这个？”
这家伙是真不知道危险，还是另有所图？
“嗯嗯……”少女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感觉这个还挺有趣的？”
“哦对了，我其实有个问题。”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困惑地挠了挠头，“这游戏为什么要叫「俄罗斯」轮盘赌啊？「俄罗斯」是个什么地方啊？”
“哈？”
艾塞莉娅也被问住了。
这虽然是个流传甚广的名字，其由来她还从未深究过。
“我也不知道啊？但是大家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还是没听懂……啊哈哈……”
少女有些窘迫地笑了笑，随即，她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艾塞莉娅的右手。
那触感……冰凉而坚硬，完全没有活人的柔软与温度。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黑发少女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我叫思裴斯。很高兴认识你。”
“？”
一股微妙的违和感瞬间攫住了艾塞莉娅。
思裴斯……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种模糊的熟悉感一闪而逝，但却无法接着深入思考……
嘶……算了，想不起来了。
但更让她在意的是对方的手。是皮质手套太厚了吗？
为什么……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
大串的疑问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艾塞莉娅压下心头的异样，摇了摇头，再次掏出了那把沉甸甸的左轮手枪。
管她呢，在命运的选择面前，任何的伪装都毫无意义。
“那就让我们开始游戏吧？”她兴奋地笑了笑，熟练地退出弹夹，当着对方的面，将一枚黄澄澄的子弹填入其中。
“我先来吧。”
她用力转动弹夹，听着“哗啦啦”的清脆声响，然后猛地手腕一甩，“咔哒”一声将弹夹归位。
没有丝毫犹豫，她举起手枪，冰凉的枪口稳稳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咔——”
扳机扣下，撞针击空的声音如期而至。
“嗯……”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手枪放在桌上，推向思裴斯。
命运的安排，一如既往。
她心想。
接下来……让我再看看……
刹那间，她右眼中那枚悬浮的漆黑硬币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
「下一发……空。」
模糊的启示缓缓浮现于她的脑海之中。
艾塞莉娅满意地笑了笑，看向思裴斯的目光恢复了之前的从容。
“好了，到我了是吧？”
思裴斯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场赌博的危险，反而带着一种毫无顾虑的好奇与兴奋，一把抓起了桌上的左轮手枪。
然后，在艾塞莉娅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的瞬间，祂学着艾塞莉娅之前的样子，退出弹夹，猛地一转！
“？！”
诶不是？！祂在干什么？！
“你不用转啊！”
艾塞莉娅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失声喊道。
该死！弹夹原本的位置是确定的空仓，这一转，万一转到了子弹的位置怎么办？！
“啊？”思裴斯被她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不用转啊？”
“不……你先别开枪……”艾塞莉娅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她死死盯着思裴斯手中的枪。
她眼中的硬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试图再次窥探命运的走向，锁定此刻子弹的位置。
可是……为什么？！
关于思裴斯手中那把手枪的下一步命运……竟然是一片混沌的空白！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
似乎……似乎一股无形的力量屏蔽了她的窥视？
但这怎么可能啊？！
她还没从这前所未有的震惊和疑惑中回过神来，思裴斯却已经若无其事地举起了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右侧太阳穴。
“哎呀，看来我犯规了啊？”祂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那我多开几枪作为惩罚吧？”
“不是，你——！”
你个啥笔？！你要干什么？！！！
在艾塞莉娅惊呼出声，伸手想要夺枪的瞬间——
“咔——”
第一声是空响。
“砰！！！”
第二声扳机扣下的瞬间，震耳欲聋的枪声猛然炸响！
炽热的子弹瞬间冲出枪膛，毫无阻碍地击穿了思裴斯的头颅！
巨大的冲击力让祂的脑袋猛地向旁边一歪！刹那间，无数晶莹的碎片混合着些许散发着微光的、粘稠的幽蓝色液态物质迸溅而出，瞬间洒满了桌面。
“啊呀……”
思裴斯的身体晃了晃，却并没有倒下。
祂抬手摸了摸自己脑袋左侧中央那个狰狞的空洞，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和歉意。
“看来我输了呢？”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洒落在桌上的晶莹碎片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纷纷扬扬地飘起，精准地填补上祂脑袋上的破洞，迅速弥合，转眼间就只剩下一些细微的裂纹。
接着，祂又若无其事地伸手，从桌面上捡起一颗掉落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眼球，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噗嗤”一声塞回了空洞的眼眶，甚至还快速扭动了几下，调整了一下位置。
“呃……要不这样吧？”思裴斯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我们要不……三局两胜？”
说着，思裴斯又殷切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让艾塞莉娅不禁有些担心祂刚塞回去的眼珠会不会掉出来。
“？？？”
艾塞莉娅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看面前脑袋上还带着裂纹的思裴斯，又看了看桌面上那些残留的、正缓缓流动的幽蓝色的“血液”和细碎的残渣。
不是……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过了足足半晌，艾塞莉娅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
“我吗？”
思裴斯闻言，缓缓地脱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黑色皮质手套，向艾塞莉娅展示了自己的手掌——
祂的皮肤如同人类一般光滑，但在手腕和指关节处，清晰地呈现出木质或某种未知材料所特有的，圆润的球状关节结构。
“我啊……”
祂抬起头，用那双此刻看来无比诡异的眼睛看着艾塞莉娅，露出了一个依旧和善的笑容。
“只是……一个人偶而已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