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裴斯的目光穿透空气,精准地锁定在艾塞莉娅眼窝中那枚缓缓转动着的漆黑硬币上。
“你眼眶里的那枚硬币……”祂试探性地问道,“是神器……对吗?”
“?!”
艾塞莉娅浑身一颤,惊愕地瞪大了左眼。
她几乎是本能般猛地站起身,后退了半步。
“你——”
她的声音因震惊而微微拔高,右手下意识地摸向眼眶,将那逐渐变得不安分的硬币给用力按了回去。
“很厉害呢……”思裴斯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警惕,依旧专注地看着那枚硬币,“它……与你很契合。”
“契合么……”
片刻的惊讶过后,艾塞莉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微笑。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我依旧更希望进一步地掌握它……”
“嗯……总而言之,我还是输了呢……”思裴斯像是突然失去了对神器的兴趣,又变回了那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这样吧,我给你东西和你交换些情报怎么样?”
说着,祂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形状不规则的魔晶,在衣服上用力摩挲了几下,然后递向了艾塞莉娅。
“这枚魔晶应该能值个十来枚金币……啊,不对,这颗有点碎了……”
突然,祂的动作顿住了,指尖捏着那颗魔晶,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发现了上面一道细微的裂痕。
“不能浪费了……”
祂嘟囔着,像是舍不得浪费糖果的小孩,在艾塞莉娅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直接将这颗魔晶塞进了嘴里,自顾自地咀嚼了起来,发出了“嘎嘣嘎嘣”的清脆声响。
“我(嚼嚼)再给你找一块(嚼嚼)品质好点的吧……”
祂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手再次伸进口袋里摸索着。
“啊……这个不错!”
很快,思裴斯轻呼一声,掏出了一块将近鸡蛋大小的淡橙色魔晶。
它通体圆润,内部仿佛有液态的光辉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柔和光晕。
无论从其中蕴含的能量纯度还是其本身作为宝石的观赏性来看,这块魔晶的价值都绝不会低于二十枚金币。
“来,给你了,拿——”
思裴斯热情地将魔晶递向艾塞莉娅。
“轰——!!!”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酒馆外侧的墙壁轰然炸裂!
震耳欲聋的破碎声瞬间击碎了酒馆内沉寂的氛围。木屑、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内倾泻,迸射而出!
“唔呃——!”
一道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人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破口处倒飞进来,重重砸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紧随着跟进。一个周身缠绕着漆黑阴影的人影踏着废墟走入。
随即,他背后的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化作无数扭曲的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狂风骤雨般向着刚刚摔落在地的黑发男人刺去!
“埃!利!奥!特!”
阴影中的男人发出饱含着恨意与畅快的怒吼。
那些致命的触手疯狂地砸落,将试图撑起身体的埃利奥特连同他身下的砖石地面一起砸进了那道被轰出的凹陷深坑之内!
“呃……咳咳……”
深坑中,半边脸覆盖着面具的埃利奥特发出痛苦的闷哼声,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然而,就在下一波触手袭来的瞬间,他右手中的拐杖如同拥有生命般骤然抬起,“唰”地一下精准格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你疯了,克莱斯特。”他的声音虽然因受伤而带着一丝颤抖,但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我没想到……为了活下去,你竟然会甘愿接受深渊的力量。”
他喘息着,缓缓稳住气息。
“这样一来……就算你真的杀了我,圣光教会也不会放过你。你想要活着走出赤砂之地,恐怕会很困难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
克莱斯特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喜。
他的周身的流淌着近乎凝聚成实质的黑暗,“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力量,无穷的力量!”
“祂的力量……祂的恩赐……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入我的体内……”他陶醉地闭上眼睛,随即又猛地睁开,眼中只剩下近乎癫狂的笑意,“我将凌驾于你们……凌驾于万物之上!哈哈哈哈哈哈!!!”
“神经……”
埃利奥特暗骂了一句,强忍着剧痛,用拐杖支撑着直起身体。
“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清脆、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声音,突兀地在已然一片狼藉的大厅内响起。
下一秒,一道长达十几米,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空间裂隙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如同无形的巨刃,瞬间将本已残破的酒馆建筑从中整整齐齐地削成了两半!
在那纷纷而下的碎屑之间,阳光透过房屋的裂隙,照亮了翻飞的尘埃。
“?”
克莱斯特脸上的狂笑僵住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依旧伫立在原地的下半身,又看了看自己腰部那失去了束缚、正缓缓滑落的内脏和血块,大脑似乎无法处理这超现实的画面。
“你个混蛋——你把我的魔晶撞碎了!”
一声饱含愤怒的吼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思裴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至克莱斯特那残留的上半身前。祂伸出纤细的手掌,用着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力量,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摁进了那道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空间裂隙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裂隙内传来。没有空间魔力的保护,克莱斯特的身体在狂暴的亚空间乱流中肉眼可见地扭曲、膨胀。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破碎,最终“砰”的一声,如同一只因过度充气而爆开的气球那般,炸成了漫天飘散的血雾。
“吼————!!!”
紧接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由亵渎血肉构成的深渊造物嘶吼着试图从他破碎的尸骸中钻出。
然而,在它还没能完全显现之时,几道无形的空间斩击便交错闪过,瞬间将其切成了无数碎片,随即缓缓融化在了这片无垠的空间之中。
“嗡——”
随着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那道恐怖的空间裂隙迅速闭合、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思裴斯苦着脸地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然后走到那堆废墟前,用力掀开几块断裂的木板,将深坑中有些狼狈的埃利奥特挖了出来。
“哇——”
早早地跑出酒馆、在远处观望的艾塞莉娅,此时又折返了回来。
她看着这个虽然满身血污、但气息似乎正在快速平稳下来的男人,突然皱起了眉头,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喂……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她试探着问道,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对方的脸庞——尤其是那覆盖了半张脸的面具。
“?”
埃利奥特扶了扶脸上有些歪斜的面具。他借着思裴斯的力量站稳了脚跟,有些疑惑地看向面前的红发少女。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恍然道:“啊……我想起来了。我们确实见过………就在那个可怕的咖啡厅里。”
“你们认识?”
思裴斯活动了一下刚才发力的手腕,好奇地歪了歪头。
“不算认识……一面之缘罢了。”埃利奥特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摆,转向思裴斯,郑重地行了一礼,“总之,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思裴斯小姐。您的力量……着实令人惊叹。”
“你认识我?”
思裴斯有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脸上写满了意外。
“完美的人偶少女,神秘的空间之力,与龙族女皇伊丽莎白同行之人……您现在在整个世界恐怕都相当出名了。”
埃利奥特解释道,语气平和。
“您和那位女皇曾经在洛伊德与阿尔兹的那些壮举可谓是家喻户晓。顺带一提,因为那些事迹,现在伊丽莎白殿下的风评也似乎开始转好了……”
“呃?什么意思?”思裴斯更加不解了,眉头紧蹙,“伊丽莎白她以前风评很差吗?”
“不能说很差吧……只能说好不到哪儿去。”埃利奥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一个行事诡异、力量强大且不受约束的顶级强者,对于所有势力而言都是一个无法预测的危险……”
“而且,你应该知道的……她最初的那几把神器,其实……嗯,据说,都是通过一些……不太温和的手段得来的。”
“这倒没错,毕竟我也被抢过。”
思裴斯点了点头。作为当事人,祂表示相当的理解。👍
“?!”
艾塞莉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戴上了眼罩的右眼,赶忙将眼罩按得更紧了些。
但是,敏锐的洞察力使她很快便抓住了另一个明显的疑点。
她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同审视犯人般盯着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先生……你曾经说过,你是个医生,对吧?”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
“所以……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危机四伏的地方呢?”她向前一步,眼中微微逸散出一丝带着神力的气息,“而且,你刚才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看上去却什么事都没有……你可别和我说你身上的那些血都不是你的嗷,我可不信。”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确实是个医生没错。”埃利奥特面对艾塞莉娅的质疑,摇摇头苦笑一声,坦然承认,“但是,又不仅限于此。”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继续说道:“我其实是[奇美拉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级研究员兼外勤特派员。”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员工证,在艾塞莉娅面前晃了晃。
“呃,从宽泛意义上讲,治疗和改造生命体,也能算是一种‘医生’的工作吧。而且,我也确实会点医术。”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又指了指自己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但此刻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的伤口。
“我作为公司的核心员工,接受过不少深度的身体强化手术,肉体强度和自愈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
“那刚才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艾塞莉娅依旧没有完全打消疑虑,追问道,“他身上那些……明明是纯粹的深渊气息吧?这和你公司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为了此事前来的。”埃利奥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解释道,“公司内部出现了叛徒,有人恶意将一些涉及生物强化的核心技术泄露了出去。而我,就是奉命前来调查并追回技术的特派员工之一……”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许与沉重:“但是,我没有想到……这群利欲熏心的家伙,竟然胆大包天到将公司的技术卖给了那群信仰深渊的疯子。克莱斯特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我追查到的,为数不多的线索。”
“但是,他已经疯了。他不顾一切地向我发起攻击,我最后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嗯……”
艾塞莉娅抱着手臂,指尖轻轻敲打着手肘,陷入了沉思。
虽然总觉得还有些细微的不对劲之处,但是埃利奥特的话语逻辑清晰合理,的确可以解释当下的这一切。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都合情合理。
“所以,当初在咖啡厅,被你追杀的那个人,也是泄密的叛徒之一吗?”
她又换了个角度问道。
“不……他比较特别。”埃利奥特摇了摇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害死了很多无辜的孩子。”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翻涌的情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他无法直接触及到我,于是这个懦夫就选择了对我资助的那些孤儿院里的孩子下手,以此作为要挟……”
“…………”
埃利奥特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很喜欢那些孩子……而且,我曾经也有个女儿。”
“我很爱她。非常、非常爱她。”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与悔恨的弧度,“但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孩子们的心灵是纯洁的。但他们的灵魂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又带着几分和他气质不符的温柔,“所以,我竭尽所能,资助了很多孤儿院。”
“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者……被黑暗诱惑时,只要想到他们,仿佛就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感受到他们那无邪的、洁净的思想……这能让我保持清醒。”
他顿了顿,结束了这段略显突兀的自白,重新看向思裴斯和艾塞莉娅。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行离开了。毕竟,公司的任务还是挺要紧的,我们必须尽快切断技术泄露的源头。”
他整理了一下几乎变成布条的衣摆,拿起那根看似普通却异常坚固的拐杖,对着两人微微欠身,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嗯。”思裴斯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释,“或许,我可以让伊丽莎白来帮助你。既然那些人和深渊扯上了联系,那伊丽莎白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嗯……那就先谢谢您的好意了。后会有期……”
埃利奥特没有明确接受也没有拒绝,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喘息。
他转过身去,步伐缓慢而迅速向着远处的街角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断垣残壁的阴影之中。
…………
十几分钟后,赤砂之地某处废弃矿道的深处。
“你们欺骗了我。再一次。”
埃利奥特的声音冰冷彻骨。他站在阴影中,之前那副温和的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的、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危险气息。
他衣服下的胸口不自然地翕动着,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其下蠕动,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你们为什么就这么执意要让我和那个人偶见一面?你们不惜牺牲了一位核心成员,就为了陪我演这么一出戏?”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个身着黑袍、面容画着滑稽油彩的男人从更深的黑暗中走出,发出低沉而扭曲的笑声,“这其实也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一次‘合理’的接触,一个维持你表面身份的好机会。”
“我知道,你需要装成一个好人……真是虚伪呐,嘿嘿。”
黑袍男人笑了笑,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不在意你们的评价。”埃利奥特皱起了眉头,语气不耐,“我现在需要的,仅仅只是『原罪』的血肉罢了。这只是一场交易。”
“你也是疯得可以啊……”黑袍男人咂了咂嘴,语气似叹似怜,“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正式加入我们呢?以你的才华和……本质,明明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呐。”
他张开双臂,扯动嘴角,脸上的油彩缓缓凝聚成了一滩更加惊悚的模样。
“你是觉得我的履历还不够肮脏吗?”埃利奥特摇了摇头,果断地再次拒绝,“道不同,不相为谋。”
“为什么不呢?我真是,好奇得紧呐……”黑袍男人向前一步,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深渊气息,“像你这样的人才……嘶,要不我再拉几个长老过来,一起把你‘请’回去?”
他毫不掩饰自己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微笑着朝着埃利奥特缓缓走去。
“你要在这里动手吗?”埃利奥特的手稳稳扶住了自己的面具,周身开始弥漫起一种不祥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如果我舍弃此身……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与你们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
“有意思,以死亡为要挟吗……你真觉得我们会怕死吗?”
黑袍男人怪笑起来,笑声里蕴含的是纯粹的疯狂。
“你觉得我真的不敢吗?”
埃利奥特反问道,周身的能量波动愈发剧烈,四周狭小的空间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行行行……我服了,行了吧?”
黑袍男人突然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浮夸的投降动作,脸上的油彩变成了代表着惊愕的白色,仿佛真的被吓到了一般。
“我死了倒没关系……但要是坏了首领的大事,他会生气的……”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毕竟有些人,现在还不能死……还没到时候嘛。”
紧接着,他的语气突然又变得癫狂起来,脸上的油彩瞬间变成了一团炙热的红色:“虽然大家最终都会死的……哈哈哈!但是我们必须确保所有人都死了之后我们再死……这才是完美的结局啊,哈哈哈哈哈!”
疯言疯语过后,他又瞬间收敛了所有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速度快得令人感到诡异。
他从黑袍内侧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暗色油布紧紧包裹的、拳头大小的物体。
“所以,埃利奥特,我们其实没有骗你。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他将布包递向前方。
埃利奥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真是谨慎呐……哎呀,不就是之前和你开了几个小小的玩笑嘛,别这么冷淡嘛……”
黑袍男人缓缓掀开油布的一角,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罪业与欲望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那油布之下,隐约可见一块微微搏动着的、颜色如同凝固的污血般的诡异肉块。
“为了保持这份血肉的活性,并且不让他长成一个新的个体,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不觉得很开心吗?不觉得很惊喜吗?来,笑一笑吧……”
黑袍男人戏谑地勾起了嘴角,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真正的笑意。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暴食』的血肉。”
…………
(补充人设图)

思裴斯——冬日限定款(?)
(其实祂一年四季都穿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