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白鲸』是宏伟而神秘的怪物。”塞蕾娜回忆着，“在那些古书的描述里，『白鲸』并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种族。
它们和远古时期的神话生物一样，都是神明的造物。传说中，它们会在世界毁灭之际充当阻拦[深海]的围墙，用它们的躯体筑成世间生灵最后的屏障。
我们不知道[深海]是什么，不过，我个人猜测，[深海]代指的或许就是所谓的深渊。”
“所以，传说中的『白鲸』是充当着类似于守护者的位置，对吧？那它们不是好人吗？”
思裴斯听着塞蕾娜讲述的传说，突然问道。
“没错。”塞蕾娜点了点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些守护者也被污染了呢？”
“你见过『白鲸』。对吧？”
伊丽莎白似乎突然从塞蕾娜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么。她注视着后者，问道。
“……没错。”塞蕾娜迟疑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我遇见过『白鲸』。艾莉森和莉娅拉也是。”她微微低下了头，“我们都是当时的幸存者。”
“十八个舰队，整整两万人……最终只活下来不到十人。”
“而且，最终从『白鲸』口中活下来的人中，其中精神失常的就有四个，还有几个也留下了暗伤，不久后就死去了。
最终，如您所见。幸存者，只有三人。”
“…………”
伊丽莎白沉默片刻。她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些令她痛苦的回忆。
“呼——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伊丽莎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清楚。”
塞蕾娜摇了摇头。
“直到最后，我抱着遍体鳞伤的艾莉森坠入海底，但却依旧未能看清它的全貌。”
“我只记住了它的那只眼瞳。”塞蕾娜捂着自己眼罩下的机械义眼，“那是一只仅仅看着就令人绝望的眼瞳。它甚至还未完全睁开，就比我们任何的一艘舰艇还要巨大。”
“但是，我还在那只眼睛中看到了更加深刻的东西。”她的语气有些颤抖，“我无法用语言形容那些掩埋在深处的东西。
那是一种仿佛已经溶烂了的，凝为污泥的无形之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深渊，我也无从考证。但我却无法从那里面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疯狂，反而看到了更多代表着理智与像是……哀伤的情绪……”
“那是……人性吗？”
“…………”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能给我具体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我知道这是在揭你的伤疤，但是——”
“无妨。”塞蕾娜抿了口茶水，揉了揉太阳穴，“我会向您讲述那一切的。”
“我和艾莉森都有一定的魔法天赋。在我们无家可归之时，一位来自盖尔的军官收留了我们。
艾莉森有着很高的风元素天赋，且魔力总量也相当庞大。我虽然有一定的魔力储量，但却因为难以构建法术模型而几乎无法使用魔法。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天赋罢了。
不过，我却在使用魔导机械这方面天赋异禀。盖尔当时正缺少像我这样的人才，于是便也破格让我和艾莉森一同进入了当时的军校。
经过了几年的训练与学习，我们成功被编为盖尔的海军。我们参加了对周围几个小国的战争，取得了不小的战果。后来，艾莉森被提拔为第十八舰队十号舰——[烈阳号]的舰长。我也跟着一同加官进爵，当上了副舰长。
然后，就在艾莉森当上舰长的第二年，一场异常的魔素风暴在[沉眠之海]上形成。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无数发狂的海兽冲进了我们的浅海地区，随着海啸涌进了盖尔的港口与沿海城市，造成了数十万计的恐怖伤亡。
作为盖尔仅有的海军，我们很快便出征了。开始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大量的魔法师和制式的魔导装备宛若摧枯拉朽一般清理了所有浅海区域的海兽。直到我们初步航行到深海之时，十八个舰队中都无一人伤亡。
当然，就当我们靠近那道狂暴的魔素风暴，准备用刻录着超位魔法级别的空间魔法彻底湮灭它之时，意外发生了。”
“原本向我们疯狂地发起进攻的海兽像是被束缚了一般，不再动弹。紧接着，我们的[烈阳号]瞬间便被拦腰截断。
我们但是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些什么。短短不到十秒的功夫，我们便与其他的几百艘舰艇失去了联系。
我当时握住了艾莉森的手。她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晕了过去，爆裂的甲板中飞出了大量的铁皮与碎片，刺伤了她的后背。
然而，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上一秒还在与我们一同并肩作战的同伴，此刻却倒在在血泊中苦苦挣扎。然而，更多的人则是已经失去了生机，落入海中，很快便沉入了海底。
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张刻录着超位魔法的卷轴。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落到我们船上的，但是，当时的情景也容不得我思考那么多了。我抓起卷轴，想要使用它。
但是，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是超位魔法。我根本不可能用自己的魔力来发动它。
但远处的那道魔素风暴还在肆虐。舰队已经全军覆没，如果现在还不赶紧摧毁它的话，那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我看着失去了一半舰体的[烈阳号]，衡量着动力室的位置。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东西——[烈阳号]的核心。那是一颗用魔核与魔导技术结合而成的强大能量源，如果我能获取它的力量，那或许就能成功发动超位魔法了。
但是，更加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到底能不能承受着核心的力量呢？而且，如果我使用了核心，那么，[烈阳号]失去了最后的动力支持，必然会沉没于这片海底。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不再有生还的可能了……
可是。
我没得选择。”
“如果我不再这里毁灭那道风暴，那它就会反过来毁灭盖尔的那些沿海城市。我没有一点办法，我只能这么做。
于是，我来到动力室，取出了那枚核心。
[烈阳号]开始慢慢沉没。我来到甲板上，拿出了那张卷轴。
在那颗核心的帮助下，我成功发动了那道超位魔法。”
塞蕾娜的语气很平静，令人无法猜透她内心的想法。
“然后，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宛若黑洞一般的裂隙，彻底吞没了那道肆虐着的魔素风暴。”
“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
“狂暴的能量洪流穿过了我的身体。我因此失去了一只右眼和胸腔内的右肺和半颗心脏。后来，[烈阳号]彻底沉没，我怀抱着艾莉森坠入海底。也就是那时，我看到了那头『白鲸』的眼瞳。
它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击。或许，它根本就不在意我的存在。在它眼里，我或许连一只踽踽独行的蝼蚁都算不上。
随后，在惊天动地的浪涛声中，它钻入海中，游向深海，至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中过。”
“体内中残存的能量使我没能在第一时间死去。莉娅拉虽然也受了不轻的伤，但依旧有着些许的行动能力。于是，她用尽全力我把我和艾莉森拉出了海面。
最终，我们竟然奇迹般地获救了。
那是格林工坊联合周围数个大国组成的舰队。他们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沉眠之海]中那个异常的存在，于是组建了一只舰队来协助盖尔。可是，显然，他们来晚了一步。或者说，是我早了一步……
我虽然是在情急之下做出了决策，但这也确确实实断送了舰艇上剩余幸存者们最后一丝生还的可能。他们当时依旧残存着呼吸，可却因为我永远地坠入了冰冷的海底。
而亲手造就了这一切的我，却得到了当时格林工坊最尖端魔导技术的救治。我接受了一定程度上的义体改造，并成功幸存了下来。
后来，我得知，吞噬了我们舰队的是一头巨大的白鲸。再多的细节，他们也无法讲述清楚……
在康复之后，那位年轻的家主甚至还赠予了我一件强大的第四纪魔导武器。她说，这是勇敢者应有的奖赏。
但是……我真的是那所谓的‘勇敢者’吗？我的所作所为，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白鲸』没有发动攻击，周围的海兽也都被它吞噬殆尽。如果我不做出行动的话，那我们肯定能撑到格林工坊的支援到来。
那么……大家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呢？”
“…………”
伊丽莎白沉默了。
“这不是你的错。”
“您不明白……”塞蕾娜摇了摇头，“您根本就不明白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您也不可能明白……”
“或许，我确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伊丽莎白认真地看向塞蕾娜痛苦的双眼，“我能理解。”
“…………”
“抱歉，我的情绪有点激动了……”
塞蕾娜抱歉地说道。
“总之，我在那之后就离开了盖尔，然后组建了一只自己的船队。在这过程中，克劳德先生为我们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帮助算不上。最多也只能算是推了一小把吧……”克劳德喝了口茶，摇了摇头。
塞蕾娜点了点头，“您不必否定……在当时看来，那确实是不小的帮助。”
“之后，我便到处搜寻着『白鲸』的踪迹。我发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一定会杀死它。”
“所以。尊敬的龙族女皇，据我了解，您是在旅途中搜寻神器，对吧？”
塞蕾娜突然抬起头来，向伊丽莎白问道。
“没错。”
“那么，您有所不知——『白鲸』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的体内有一件神器。”
“哦？”伊丽莎白似乎有些诧异，“这我确实不知道。”
“我想请你协助我们。”塞蕾娜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决绝，“协助我们……杀死『白鲸』。”
“当然，『白鲸』死后，它体内的神器自然也是属于您的。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你在说谎。
伊丽莎白看着塞蕾娜的双眼，想这么对她说。
但是她最终还是露出了自然的笑容，点了点头。
“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