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唯有沉默。
伊丽莎白登上台阶，俯视着王位之上的祂。
“……又见面了呢。”
“…………”
“还认识我吗？”
“…………”
祂抬起头，覆盖于面庞之上的血色绷带随着重力缓缓落下。
祂的眼珠滞涩地转动了一圈，最终用茫然的眼神望向了伊丽莎白。
接着，很快，她的视线又失去了聚焦，变得空洞无神。
伊丽莎白有些疑惑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了祂的头顶。
“………？！”
片刻过后，伊丽莎白带着诧异的神情，缓缓收回了右手。
“怎么了？”
思裴斯走上前来，探头问道。
“祂的体内……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思裴斯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就连真正的神明体内都会保有些许的人性……一点人性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但事实的确如此。”伊丽莎白点了点头，“祂体内如今仅有些许微不可察的神性。至于那些其余的人性与本该就有的另一些东西……我无法感受到哪怕一分一毫。”
“没有人性……”塞蕾娜走上前来，低头思索片刻后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伊丽莎白转过身来，看向塞蕾娜，“人性是所有智慧生物体内固有的一种无形的，但确实存在的物质。祂的存在可能让生命拥有自己的情感，拥有感知万物的能力，拥有与他人共情的能力……等等。总之，没有人性，你就和一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而且……”伊丽莎白接着解释道，“人性，在我们半神身上则更加重要。”
“半神都拥有自己的神性，因为这是成为半神的标志之一。但是，光有神性是不行的……毕竟，我们就算再强大，那也不是真正的神明。只有真正的神明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掌控体内的神性……而我们则必须用体内的人性平衡自己所拥有的神性。”
“神性超过人性会致使我们陷入癫狂，人性超过神性则会导致我们失去力量。”
“这二者之间相辅相成，不可分割。只要有任何一方超过另一方都会带来不好的后果……正如我方才所述，轻则失去力量，重则陷入疯狂，丧失自我，最终沦为『灾厄』。”
“我不知道祂在与莉娅拉的战斗之前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伊丽莎白将目光转回那位“王”的身上，“如果祂真的是在完全丧失了人性的状态下，还能自主操纵自己的身躯和莉娅拉大战一场……那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样么……”莉娅拉艰难地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的王座……
或者说，是王座之上的，她的母亲。
“怎么了？”伊丽莎白看向莉娅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母亲她……已经失去了人性吗？”
“没错。而且，按理来说，只要人性低于一定的阈值，那就会导致情感或理解能力的大幅退化。”
“那如果，祂用一个执念……或者说，一道指令，支持祂的全部行动呢？那祂会怎么样呢？”
闻言，伊丽莎白的身体突然轻微颤抖一下，脸上也显露出了些许讶异的神色。
但是，很快，她就将那抹神色藏回了那双金色的，深邃的眼眸中。
“那样的话……祂将会为了完成那道指令无所不用其极。祂将不会再在意完成指令这一过程中的任何细节，而会只用自己那副颗缺乏情感的心做出一步步常人无法理解但却能支持祂完成目标的行动。”
“就像是……一台机器么……”
莉娅拉突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似的，缓缓点了点头。
没错，就像是一台机器。”
伊丽莎白有些哀伤地看着王座之上的祂，点了点头。
“那么…………太好了……
终于………我能够理解了……”
“非常感谢您的解答……”莉娅拉感激地点了点头，“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为什么，我的母亲，祂会完全失去祂的人性呢？”
“嗯……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海灵的寿命大概是多久？”
伊丽莎白想了想，接着突然又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大概是在150—200年左右，”莉娅拉思索片刻，回答道，“海灵实际上并不算什么真正的长生种，毕竟算是半个元素生物么，所以寿命并没有很长……真要说起来的话，估计和那些兽族亚人差不多？”
“那么……你觉得，你的母亲，已经是经过了多少代的传承之后的‘王’了呢？”
“虽然那块石板之下的尸体只有几十具，但真实的数量肯定远远不止于此。海灵的尸体在死亡之后便会化为泡沫消散，对吧？或许，这些完整保留下来的尸骸也仅仅只是祂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后才逐渐用特殊的方法积攒下来的。”
“那么，你认为，这几千年的传承，几十代甚至几百代的坚守，究竟又会带来些什么呢？”
“神性和人性都不会凭空产生。祂强行把自己的神性和人性分割出来，再以此塑造出一个新的自己。祂就用这样的方式，独自一人坚守在这死寂的神殿之中，坚持了整整数千年。”
“所以，在经过了这数千年的磨损与摧残之后，你认为祂的人性和神性还能剩下多少呢？”
“结果显然易见……”伊丽莎白摇了摇头，“人性一点不剩，神性几乎耗尽。”
“那我又是怎么诞生的呢……”莉娅拉突然又陷入了疑惑之中，“自从我出生以来，母亲她的状态就从未好过。但是，我的人性又相当充沛，这显然就不是母亲她能够负担得起的……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诚实地摇了摇头，“所以，我疑惑的也正是这一点。”
“就算是我当初面见的那位‘王’，祂体内的人性也不足以负担起制造出一个你来，那就更别提现在这位了……”
“那该怎么办呢？”思裴斯皱了皱眉，伸手指了指王座上，“要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那估计也只能问祂了吧——可祂这也不像是能交流的样子啊……”
“嘶……”伊丽莎白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我可能想到了个方法。”
“你又想到什么了？”🤔
“既然祂缺少人性和神性，那我们给她补上不就好了？”
“如果只是一小段时间的话，那估计也要不了多少吧？”
“？”思裴斯有些疑惑，“不是，我咋没太听懂呢？难道你要把自己的神性和人性给祂？”
“怎么可能？这完全就不兼容吧？”伊丽莎白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你难道忘了吗？我这还有一段当初祂亲手给我的魔力频率……”
“而且，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条频率中不仅包含着她些许的人性，还有极其微弱的神性……”
“但其实最好还得保持人性和神性的平衡……所以……”
伊丽莎白在自己的手环上摩挲了几下，掏出了一枚银色的怀表。
“这是……当初我们进入『方舟』之后那位神秘人给的怀表？”
“没错。”伊丽莎白沉下心神，仔细感受着其中那份温和的神性，“这里面还有神性。”
“你要把这份神性给祂吗？”思裴斯有些担忧，“但这也不是祂本来的神性啊？”
“可我们也没有比这更加纯净的无主神性了……而且，以祂现在的这副状态，再糟又能糟到哪儿去呢？”
“说的也是……”
思裴斯思索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
很快，伊丽莎白的手心中缓缓凝聚出了那道金色的魔力频率。
“那么，就来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