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提摩西沉默地走在昏暗的道路上。
艾拉方才的话语仍在她脑海中不断闪过,将她的思绪搅成一团无法理清的乱麻。
[天使](angel)——这个单词在她脑海中嗡嗡作响,牵引出一些令人不安的画面。
圣光教会……在研究[天使]。
而且……他们的手段,似乎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温和。甚至,当初袭击她的那只『灾厄』,其实都是圣光教会研究的产物。
她一直想说,这其中一定有些什么误会。因为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是圣光教会做出来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圣光教会那些庄严的神职人员,他们虔诚的祈祷、神圣的仪式,还有那抗击深渊时的不屈精神……这一切都与脑中那残酷的真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但是,每当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艾拉那阴沉的目光却将她的话语堵了回去。
最终,她依旧选择了保持缄默。
艾拉她……似乎经历了很多。
提摩西隐约注意到了她在长袍遮掩之下的肌肤。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蜿蜒盘踞在白皙的肌肤上。
那不可能是正常情况下可以造成的伤势……绝对不可能……
根据艾拉的描述,提摩西和她其实都是天使的后裔。
圣光教会妄图破解天使的血脉之秘,让那份强大到难以置信的治愈之力给嫁接到他们每个人的身上。
他们打着“拯救世人”的旗号,却在背后进行着这样残忍的实验。
然而,实验失败了。失败的代价是惨痛的,一位实验体扭曲成了『灾厄』。
那位实验体无法承受圣光以及天使血脉的伟力,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变成了由扭曲血肉组成的怪物。
它能够吞噬光芒,将其作为填补自身所需的燃料,并以此进行瞬间移动的高速传送。
不过,这种传送是有范围限制的,而且它能够传送的自身质量也局限在几公斤的量之内。
尽管如此,它的能力依旧非常棘手。这一点,提摩西自身也深有体会。
在方才简短的谈话中,艾拉带来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只怪物实际上一直处于一种半失控的状态。
艾拉口中的那些“教会成员”只能做到勉强驱使它……或者说是引导更为合适。
似乎只有那位“苏芙丽娜”拥有能够真正控制它的能力,但她几乎从不轻易露面。
艾拉只见过那个女人一面。那是在那个怪物诞生之初,在整个研究室陷入一片混乱之际,在她借此拖着残破的躯体脱身而出之时,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整个研究室几乎全部毁于一旦。破碎的尸块被宛若枝条般的血肉尖刺串起,血肉和脏器像是一片片猩红的枝叶挂在那些血肉“枝条”之上。
宛若凝聚成实质的血腥味弥漫于狭小的空间之中。残忍与绝望的画面刺激着她的神经,使她本能的感到恶心。
再度谈论起这一切之时,她依旧会忍不住干呕起来……
然而,就在局势即将走向无法挽回之际时,那个女人出手了。
她只身一人,压制住了那失控的怪物。
再之后的事情,艾拉就不清楚了。
她卯足劲,一鼓作气,爬出了这片人间炼狱。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向了远方。
直到整整一天之后,她才宛若如噩梦初醒——她逃出来了。
她真的……逃出来了。
不过,逃出研究所的她在盖尔没能歇息几天,就开启了新的一轮逃亡。
因为……那只怪物追上来了。
在偶然之中,她得知了那只怪物的名字。
『圣孽』。
它那诡异的吸收光芒的能力几乎完美克制了艾拉的圣光之力。而且它似乎只对艾拉情有独钟。在这整整五年的时光之中,那只怪物一直都只追杀她一人。
她曾经好几次差点死在那个怪物的手下。但每到关键时刻,那个怪物总是会留手。
它难道还残存着人性吗?
艾拉也说不清楚。
但如果它真的还有人性的话,它这些诡异的行为举止又该如何解释呢?
提摩西心中的疑惑更甚。
之后,艾拉艰难地独自生活了几年。她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而是在不断的逃亡中试图搜寻这一切真相。
当然,她几乎没能获得什么进展。在不断地躲避教会与被迫逃亡的双重压力之下,应该说她能安全地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在谈话的最后,艾拉还告诉了她一个惊人的真相。
那位“苏芙丽娜”……掌握着死灵魔法。
而且,她创造的活尸,能够拥有信仰。
…………
“哗————”
夜晚清冷的风划过额前,撩起了几缕略显凌乱的漆黑发丝。
思裴斯静静地立于房顶之上,幽蓝的眼瞳反射着璀璨的光华。
祂目光如炬,缓慢地扫过着那些阴暗的小巷。
可惜的是,祂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唉………”
祂低头叹了口气,缓步走向房沿,一跃而下。
“咔——”
腿部的关节连接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
不好……关节脱臼了……
下次再也不耍帅了。😭😭😭
费劲巴拉地把小腿用力卡回原位,思裴斯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话说回来,祂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掌握自己的自愈能力的呢?
很久之前祂都只能被动地修复身体,因此就算是治愈极其微小的损伤也会被迫消耗神力。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祂已经可以自主控制自身的自愈能力了。
这样一来,祂平日里也就能够节省下不少的神力了。
哈……倒也算是好事一桩吧。
思裴斯嘴角上扬,愉悦地走出了小巷。
既然自己不用睡觉……那就再多走走吧。
万一就发现些啥了呢?
“笃——笃——”
突然,祂身后右侧的另一道小巷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这是……脚步声。而且那人似乎在特意压低脚步声,声音显得沉闷而不规则。
尽管已经尽力压抑,但那股声音依旧响亮。
那人的体重大概不轻,声音的不规则也就说明他的腿脚可能有点问题。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巷子里不止有一个人。
思裴斯快速分析出了这些基础的情况。祂思考几秒,随即便凝聚出长剑,缓缓摸进了那道小巷中。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干什么。
路过一个拐角,思裴斯突然发现了几道人影。
“欻………”
祂收起长剑,一个翻滚,躲进了一旁处在阴影中的垃圾堆里。
人偶轻盈的躯体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祂透过垃圾的缝隙,悄悄地望向那聚集于小巷深处的几道身影。
白色长袍……两高一矮。
那个矮的大概是女性,另外两个背对着祂,看不太清楚,但能初步推测是男性。
等等……不对?!
那是圣光教会的长袍?!!
教会的人这么晚了鬼鬼祟祟地跑到巷子里来干什么?他们真的是圣光教会的人吗?
奇怪……
思裴斯笃定自己的眼神不会出错。那长袍上面刻录的光束状图形,俨然就是圣光教会的教徽。
“计划……实施困难……进展并不顺利……”
突然,其中那道相对矮小的女性身影说话了。
她的声音显得沙哑且迟缓,就像是重感冒的人努力压低声音说出来的。
“失踪的人……已经都交给苏芙丽娜大人了……但是她说还不够……”
“教会还没察觉吗?”
“没有……但是可能快了……”
“贫民窟呢?”
“资质太差……无法成为我们的同胞,只得作为『圣孽』的养料。”
“那我们该怎么办……”
“『疫医』已经捕食了不少同胞了……『圣孽』的残片也无法保护我们……『疫医』能连同它一起吞噬。”
“该死的『疫医』……该死的教会……”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教会有那么关心贫民窟里的人……惺惺作态,令人恶心。”
等等……他说什么?
什么叫“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不对……冷静……
接着听。
思裴斯压住了起身的冲动,而是继续窝在垃圾堆里窃听着他们的谈话。
“教会难道是……无人可用了吗?竟然还去贫民窟招人。”
“那只不过是因为教会需要更多的棋子罢了。你觉得他们会真的在乎那些老鼠的生命吗?”
“我至今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深渊打穿了关隘,那些教会的胆小鬼们四散而逃。而我却被他们留在了那片森林中自生自灭。”
“多亏了苏芙丽娜大人……尽管当时的我已然被深渊吞噬,但是,她的伟力,甚至连深渊的污染都能压过……尽管我的心脏早已不在跳动,但我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狂热的意志在我的四肢百骸中搏动。”
“啊……赞美您,吾主……赞美您,苏芙丽娜大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思裴斯陷入了混乱之中。
祂一时间无法理清这些混乱的信息。
教会……『疫医』……『圣孽』……苏芙丽娜……
这都哪跟哪儿啊?
不行,必须亲自问个清楚。
思裴斯下定了决心,右手凝聚出长剑,准备起身制服他们。
“嘭!”
就在这时,一道身着黄袍的身影从为围墙上跃下。
“终于找到你们了,该死的腐肉们。”
“什么人?!”
为首的矮小女人发出了惊愕的喊声。
“我是你大坝!”
“轰———!!!”
夹杂着圣光的拳头猛然轰出,瞬间将其中一道人影狠狠地拍在了墙上!
紧接着,又是一道猛烈的圣光轰击在了那道人影之上,在短短几秒之内将他的头颅燃为焦炭。
“该死……你是———呃啊!!!”
“今天,『圣孽』不会出现。你们手中的残片也不会奏效的,对吧?”
夹杂着圣光的手掌揪住了那女人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按在了墙壁上。
“来吧,告诉我所有你知道的,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死的和旁边那个人一样痛快。”
“混蛋……要不是苏芙丽娜大人无法抽身,你早就……”
“闭嘴!!!”
“呃啊!”
带着怒气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她的胸口。女人的整个胸廓顿时肉眼可见地凹了进去。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名字……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