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着花瓣与血雨，像利刃般刮过这座濒死的城市。
幸存者的尖叫尚未落地，便被欧石楠的根须缠住脚踝，拖进花海深处。下一秒，无数的花苞炸开，花种化作灰紫色的雾霭，钻入口鼻，把活人感染成新的活尸。
“哗——！”
塞蕾娜单膝跪地，枪匣在咔哒的变形声中展开为两米长的魔导重刃。她反手一劈，风压将扑来的三只活尸连骨带肉震成碎末。
血肉和汁液溅落于地，立刻长出细小的欧石楠嫩芽。
“姐姐！”
艾莉森的声音被风声撕得支离破碎。她旋身挥出三道风刃，击飞了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活尸。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救人。”
“这……怎么救？！”
“救不了也要救。”
塞蕾娜凝望着面前这副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情形，冷静地说道。
“用魔力过滤空气，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这种感染的速度很快，而且我们看不见感染源，必须小心行事。”
“嗯！”
艾莉森用力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太刀猛地从活尸的躯体中抽出。
“轰隆——！”
突然，地底深处传来心跳般的震动。
“等等，小心脚下！”
莉娅拉话音未落，整块街面便如纸壳般被暴力地顶翻。
“吼——！！！”
身长十几米的利维坦破土而出。然而，它此刻却早已不是海怪的模样。
它的背脊被花枝贯穿，肋骨外翻成棚顶状，每一次动作都喷溅出带着花种的腐烂液体。
这头扭曲的巨兽仰头咆哮着，发出令人心悸的低频噪声，震得沿街玻璃尽数炸裂！
艾莉森一跃而起，掀起风涡，托着三人拔高十几十米，瞬间躲开了利维坦拍来的巨大触手。
“艾莉森，莉娅拉，帮我拖延一点时间！”
“好！”×2
已经合作过无数次的三人立刻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艾莉森反手拎着太刀，身形在空中转辗腾挪，像一只优雅的飞鸟，在短短数秒内便接近了利维坦那颗丑陋的头颅。
“嗤！”
带着魔力的太刀深深扎进利维坦的眼中，溅出漆黑如墨的汁液。
“轰！”
下一秒，剧烈的风压骤然爆发，狂岚带动凝为实质的风刃，瞬间搅烂了利维坦的小半个脑袋！
“成功了！接下来是另一半——”
艾莉森话音未落，利维坦体表的花纹骤然亮起大片深紫色的纹路。
“嗡———”
伴随着一道令人头晕目眩的奇异嗡鸣声，血肉与藤蔓绞成一只巨手，带着破空之声，猛地攥住艾莉森脆弱的腰肢。
“呃啊——！”
太刀因吃痛脱手而出，艾莉森咬着牙撑住了利维坦逐渐收紧的巨爪。
“艾莉森！！”
塞蕾娜的瞳孔骤然紧缩，原本锁定利维坦心脏的枪口猛地偏转。
［超载！］
磁轨炮闪烁着深红色的电弧，狂暴的能量光束顿时暴涌而出，贯穿了那只扭曲的巨手。
高温瞬间汽化了那条血肉与花枝融合而出的肢体。艾莉森借爆炸反冲脱出，在空中翻滚几周接住坠落的太刀，艰难地稳住身形。
“塞蕾娜……副船长！”莉娅拉的声音混着喘息，“活尸太多了，后面快撑不住了！！！”
塞蕾娜冒着冷汗，咬着舌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们已经失去了杀死利维坦的最好时机……现在再重新蓄力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后方的活尸潮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莉娅拉的防线。
她一边挥舞着魔导重刃帮助莉娅拉抵御着迫近的威胁，一边瞪着那只机械的义眼，迅速扫视着战场。
“砰！”
围墙倒塌，更多的活尸踩着同类的肩膀翻越残墙，正在向着这边快速涌来。
时间不多了。
“轰隆———！！！”
突然，东侧的大地破碎，第二头更庞大的利维坦毫无预兆地破土而出！
刹那间，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将几人击飞出去十几米！
“！”
塞蕾娜顶着坠落的乱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艾莉森护在身下。
几秒后，塞蕾娜用力用背后的机械手顶开背后的巨石，艰难地站起身来。
“姐姐！你还好吗？”
艾莉森支撑住塞蕾娜摇摇欲坠的躯体，焦急地问道。
“咳咳……”塞蕾娜悄无声息地抹去嘴边溢出的鲜血，摆了摆手，“我没事……”
“莉娅拉，你还好吗？”
艾莉森走上前去，帮着莉娅拉将三叉戟从巨石之下抽出。
“我也没事。”莉娅拉摇了摇头，“这些石头对我构不成威胁。”
她的身躯闪烁着半透明的光芒，仿佛缓缓流动的潮水。
“没事就好……”
塞蕾娜用力将背后扭曲变形的机械臂掰正，观察着附近的形势。
破土而出的利维坦虽然对她们造成不小的伤害，但同时也短暂驱散了周围的活尸潮，给了她们短暂的喘息时间。
此刻，两头利维坦正在肆意地破坏着周围的房屋，将幸存者最后的藏身之所尽数粉碎。
人们哀嚎着，哭泣着，绝望地坠落于如梦如幻的花田之中，然后化为行尸走肉，嘶吼着向剩余幸存的人们发动攻击。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幕惨象，塞蕾娜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正如同当初一样。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
不。
现在和当初不一样。
现在，她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到。
起码，这一次，她一定要守护住身旁的同伴。
“艾莉森，你还能掀起风暴吗？”
“可以。”艾莉森点了点头，指间骤然缠起青白的魔力，“姐姐你有什么计划吗？”
“现在我们腹背受敌。想要突围的话，起码要击杀其中的一头利维坦才行。”
“所以，把我丢出去——把我丢向利维坦，我去近距离射杀它。”
塞蕾娜冷静地叙说着难以实现的计划。
“前面的路被活尸堵上了，它们很快就会爬过这些乱石继续攻来。再不突围的话，我们迟早会死在这里。”
“？！”艾莉森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但这也不行啊！你现在靠近利维坦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枪匣的能量不多了，在这个距离下，先不说来不来得及蓄力，就算满蓄力，也不一定能够击穿利维坦的心脏了。”
“所以，我只能靠近它，近距离向着你在它头顶上开的那个洞发动攻击，才有可能奏效。”
“那样还是让我来吧！”莉娅拉站出身来，“我的『自我』足够击穿利维坦的皮肤，而且我的魔力还有富余……”
“但是你用完『自我』之后就会耗尽魔力对吧。莉娅拉，你的『自我』虽然很强，但是消耗太大。相较之下，你的持续战斗能力比我更强。如果成功突围，接下来的战斗肯定还要依靠你的力量。显然，保留你的力量更具性价比。”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办。”
塞蕾娜转头看向艾莉森。
“动手，艾莉森。”
“…………”
艾莉森咬着嘴唇，犹豫片刻，随后猛地抬起头来！
“那就……一起去吧！”
她的眼底闪烁着决绝的光芒。狂风怒号，宛若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两人的腰肢，朝着漆黑的天幕狠狠掷去！
“诶不是！那我呢！”
风声中传来了莉娅拉飘摇的喊声。
但塞蕾娜却已无暇顾及这些了。她愣愣地看着身旁艾莉森的侧脸，释怀一笑，拉住了她的左手。
“那就还是老样子！你来吸引它的注意！”
“没问题！”
地面的活尸向着空中的二人徒劳地伸出腐烂的手臂，却只抓到一片呼啸而过的阴影。
“给我，看这里！”
艾莉森双臂骤挥，数十道风刃破空而出，精准地钉进利维坦头顶那道血肉翻卷的伤口。
风刃绞碎漆黑的皮肉，溅起紫黑色的血雨。
随即，艾莉森咬紧牙关，抡臂如弓，将塞蕾娜狠狠甩向一侧倒塌的塔楼废墟。
“砰！”
塞蕾娜在半空中翻转身形，炮口朝下，对着密集的活尸轰出一发魔导光束。
火光与魔力浪潮瞬间清出一块焦土，反推力将她下落的速度骤然减缓。
而在不远处的半空之中，艾莉森已彻底攫住了利维坦的注意。
“吼———！”
即便花枝早已穿透它的胸肋，新的剧痛仍让利维坦怒不可遏。
它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开满紫色花朵的触手如同万蛇出巢，朝艾莉森狂卷而来。
艾莉森没有恋战，脚下掀起旋风，身形化作一道白色虚影，转身向着远处滑翔而去！
她的任务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引它过来，然后——
“姐姐！！！”
刹那间，在艾莉森奔逃方向的那座房屋的楼顶轰然炸裂！
塞蕾娜扛着蓄力到极限、几乎随时都会炸裂的魔导光束炮破壁而出，炮口直指利维坦头顶那道被风刃撕开的血洞！
“轰————！！！”
过充的能量如决堤的银白怒潮，顺着炮管贯入伤口，一路撕碎血肉与骨骼，直至利维坦那脆弱的心脏！
“吼———！”
利维坦发出震碎夜空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崩塌的山峦，侧翻倒地，溅起数十丈高的尘浪。
“嚇嚇…哈……哈哈……”
塞蕾娜大口喘着凝重血腥味儿的空气，看着死去的巨兽，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她成功了……成功了！
“艾莉森……我们成功——”
“轰隆——！！！”
下一瞬，大地再度炸裂！
“？！”
塞蕾娜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头死透的利维坦背后，地表如纸糊般塌陷，一头更为庞大的利维坦撕裂花丛，挟带着漫天的花粉与碎石，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塔，拔地而起！
“不……怎会如此？！”
塞蕾娜咬紧牙关，强行让昏眩的视线重新聚集。她再度抬起手中的重炮，将炮口对准这头新的利维坦的胸口。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条粗如楼柱的触手破空抽来，重重砸中她的右肩！
“呃啊啊！！！”
金属骨骼瞬间扭曲，血与循环液混作猩红的雨点，溅满了她的半边身子。
“姐姐！！！”
耳鸣带来的嗡鸣声响起。耳边似乎隐约传来艾莉森的喊声……
“不……”
塞蕾娜用牙齿咬住残破的袖口，将碎裂的手臂硬生生抬起。
只有这样，才能再次撑起身躯……
只有这样，才能守住身后的人……
血红的左眼颤动着。她用颤抖的指尖扣动扳机。
“呃啊啊啊啊！！！”
“轰——”
未完全蓄力的光束撞在利维坦胸前，只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焦痕，却没能穿透利维坦坚韧的表皮。
“吼———！！！”
利维坦怒吼着，张开丑陋的血盆大口，向着塞蕾娜快速扑来！
“嗖———”
高空骤然传来撕裂空气的尖啸。
“轰隆———！！！！！”
随即，雷霆炸响，一道直径十几米的苍蓝雷柱自天穹笔直劈落，将利维坦的大半身躯瞬间汽化！
利维坦仍保持着仰天怒吼的姿势，然而就在下一刻，它的头颅与残躯分离，轰然坠地，扬起漫天紫黑色的雾霭。
“…………？”
塞蕾娜抹去糊住视线的鲜血，怔怔抬头。
乌云翻滚的天幕下，昔日的海灵大祭司被飓风托举，蔚蓝色的长发与雷光交织，宛如风暴本身那般降临人间。
“「撕裂苍穹的凛啸主宰，
席卷深渊的永怒之潮，
静默于雷光尽头的终末守望者。」”
“主啊……如果您真的还能听见的话……”
“那就请您，在这座充斥着罪业的炼狱之中——降下天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