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是时候了。]
圣光之神的声音在塞勒斯的心底响起,将他从沉痛的心境中拉回。
他睁开眼,视野里是燃烧的街道和扭曲的尸骸。焦黑的废墟中,圣光残焰如垂死的蝴蝶般扑簌坠落。
“结束了……”
塞勒斯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接下来,只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左臂断口处的圣光结晶正在剥落,细碎的光点随着他的步伐飘散,像一条逆向流淌的星河。那些拦路的活尸嘶吼着扑来,却在触及他周身残光的瞬间化为灰烬。
他的左臂已经空空如也。被炸烂的血肉不再滴落血液,而是不断地在他行进的前路上撒下荧粉般的碎屑。
但是,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一眼自己的伤势,而是怔怔地望着前方,沉默地向着远处的教堂走去。
他已经没有余力,也没有心情去治愈自己了。
因为……
“一切……都无所谓了……”
掌心迸发的光芒不再如烈日般灼目,反倒像将熄的烛火,却依然固执地照亮了通往教堂的路。
他内心其实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圣光之神全力支撑的结果了。
“其实,您还是一直在帮我的,对吧。”
[没错。尽管……这非常,非常地困难。]
[毕竟,我要掌控好那个量……既不让你立刻死去,又能接着维系你的生命。]
圣光之神的声音带着一股深沉的,难以掩饰的疲惫。
“谢谢。”
塞勒斯笑了笑,由衷地表达着谢意。
很快,他便再度回到了教堂之前。
数十只活尸依旧在孜孜不倦拍打着他先前设下的那道屏障,妄图攻击到教堂内那些维持着法阵的幸存者们。
“砰!”
塞勒斯抬手掷出圣枪,枪身在空中化作流星般的轨迹,将尸群炸成漫天血雨。随即,他那半透明的身躯径直穿过了那道由他自己的圣光所铸的屏障。
越过那十几具献出了灵魂的躯体,塞勒斯用空洞的目光扫过了这些年轻人的面庞,默默将圣光覆盖在了他们的面庞之上,阖上了他们的眼帘。
然而,当他走到教堂深处之时,面前的景象却再度让他呆愣在了原地——
几十具普通人的尸体,此刻正静静地倒在地上,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鲜血漫流而出,染红了神圣的传送阵。然而,法阵上的那抹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光芒,却在这些血液的滋养之下变得愈发灿烂。
“这是……怎么回事?”
他注视着面前这一幕充斥着血腥味的景象,在原地呆愣了整整十几秒。
他颤抖着俯下身子,扶起了早已经变得冰凉的仁叔的身躯。
他呆滞地看着仁叔那眉宇间凝聚着的,深深的痛苦,大脑一片乱麻。
“?”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仁叔的右手手腕——
在那老化松弛的皮肤之上,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红的血液还在从中缓缓流下,汇入了那道连接着希望的传送阵之中,化为了新的燃料。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塞勒斯将仁叔已经开始变得僵硬躯体缓缓放下,低着头,跪坐在巨大的传送阵之前。
他将视线扫过这些死去的人们,赫然发现他们都是一些年过半百的老人。而且,他们的手腕上都有着一道划破了动脉的伤口。
他们没有一个人会使用魔力,更别谈如何引导魔力了。
他们只是在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含有魔力的血液当做最直接的燃料,撒在这道需要消耗巨量魔力的传送阵之上。
[他们其实计算得很精确……]
圣光之神轻声道。
[这些血液……刚好勉强能支撑到你来完成最后一步。]
“…………”
塞勒斯紧紧地攥着仅剩的右手,用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对不起你们………”
他咬着牙,努力遏制着自己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的情感,向着地上的法阵伸出仅剩的右手。
他的脸庞被流淌而下的光芒所溶解。带着圣光的魔力在他的手中缓缓凝聚,最后一齐注入了传送阵之中。
“轰———!!!”
刹那间,浩瀚的能量破土而出,瞬间将教堂的穹顶掀开!
希望的光芒冲破了苍穹,直直地刺入天际,将这座深陷于黑暗之中的城市照耀得宛若白昼那般明亮与绚丽。
透过这道耀眼的光幕,塞勒斯能看到自己的身躯正在逐渐溶解,溃烂。
“………我……真的太累了……”
他艰难地喘息着,嘴角却不经意地勾起一抹放松的笑意。
[睡一觉吧……塞勒斯。]
“啊…………睡一觉么……”
[是的。只要一觉睡醒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的吗……”
他的身体正在迅速溶解为闪耀着神明赐福的微光,然后逐渐与那道巨大的光柱合二为一。
“哈……哈哈……那么……”
“晚安……欧若拉……”
[…………]
圣光之神听到了自己的真名,微微愣了一下。
随即,祂悲伤地笑了笑,发出了无声的轻叹。
[你……还是这么地没礼貌啊……]
[那就晚安吧……我的神选——塞勒斯……]
…………
与此同时,随着塞勒斯的死亡,那道他所设下的圣光屏障也随之轰然破碎。
“吼———!!!”
活尸们咆哮着,宛若潮水般涌进充斥着圣光的教堂之中,却被瞬间炸得灰飞烟灭。
“轰隆——!!!”
然而,就在下一秒,地底深处传来震动。
似乎感知到了突如其来的威胁,三头巨型的利维坦齐齐地从教堂前方的地底钻出,向着那道巨大的光柱扑来!
它们想要摧毁那道正在运作的传送阵,中止正在进行的传送!
“欻———”
突然,一道无形的剑气从那道光柱中飞出,直直地射向了那三头巨型利维坦的身躯。
剑气轻飘飘地降落在利维坦们的身上,没有掀起一丝丝的波澜,就连它们的外皮都没能划伤。
然而,此时此刻,三头利维坦却保持着向着教堂扑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吼———!!!”
巨兽发出怒吼,拼尽全力地想要挪动自己那沉重的身躯,但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效果。
因为,它们动作的『进程』被斩断了。
“咳咳……”
这时,一位满头白发,身着朴素常服的老者缓缓从光柱走出。
他的腰间挂着一柄漆黑的长剑,右手握着一柄已经带着些许破碎的精钢长剑,就这样独自一人向着教堂之外走去。
活尸们呼啸着扑来,挥动着腐烂的肢体,向着他那微微佝偻的身体狠狠地砸下,却在下一秒被肉眼无法看清速度的剑锋瞬间切碎。
“腌臜之物……”
老者神色淡然,用平静地目光扫过了满地的断肢与污血。
“嗖———”
下一秒,他猛地举剑,再度向着前方劈去。
这一剑,没有劈开海潮的气势,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劲气,有的只宛若潮汐一般的,翕动着的静谧。
剑光扫过的刹那,整条长街的活尸同时僵直,继而瞬间破碎,如沙塔般坍塌。
它们的死亡没有鲜血和惨叫,只有像是风吹过空壳发出的呜咽与空响。
远处的两头利维坦也被这一剑波及,顿时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下一秒,它们硕大的身躯竖着裂成两半,鲜血与内脏喷涌着飞溅而出。
“咳咳……”
老者咳嗽两声,手中的长剑已然从剑尖碎至剑锷。满是裂痕的剑身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碎成满地渣滓。
“还剩一剑……”
老者暗自喃喃着,接着迈出有些虚浮的步伐,向着教堂之外走去。
就当他走出教堂的一瞬间,位于教堂深处的传送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下一秒,无数的光点从那道骤然膨胀的的光柱之中落下,降临于教堂之前那片由老者所开辟的巨大空白之上。
那些光点之中的一道道人影破开洁白的光幕,踏上了这片充斥着罪业的大地。
“轰——!!”
天穹突然炸裂一道银光,如同坠落的星辰般狠狠砸在那头幸存的利维坦的脊背上。
冲击波呈环形炸开,方圆数十米的活尸瞬间被震成血雾。利维坦那颗小山般的头颅顿时在重压下扭曲变形,鳞片碎裂的脆响如同冰川崩裂那般震耳欲聋。
“吼——!!”
利维坦的哀嚎掀起腥臭的风暴,四根布满花枝倒刺的触手同时绞向背上的不速之客,每根都带着足以将城墙拍碎的劲气。
然而,那道银白的身影却在触须丛林间闲庭信步,覆甲的手掌用力一抓,竟将最粗壮的触手硬生生捏爆。刹那间,深紫色的体液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聒噪。”
银白的人影伸出右手,五指如利刃般插入巨兽凹陷的头颅。
霎时间,甲壳破碎声、肌肉撕裂声、骨骼断裂声混作一团,当手掌收回时,他竟提着块足有马车大小的猩红骨板——那是被用蛮力撕下的天灵盖。
“赏你们的。”
骨板旋转着飞入尸群,将数十活尸碾成猩红的肉毯。然而,未等利维坦瘫软的躯体倒下,接踵而至的铁拳已如陨石般连续轰落。
第一拳打爆眼球,第二拳击碎下颚,第三拳贯穿脑腔——最后蓄力的一记上勾拳,直接将利维坦小山般的头颅从内部炸成漫天纷飞的血雨!
混着碎骨的脑浆还在半空飞溅,圣骑士们的链锯剑已发出嗜血的轰鸣。
几十把附魔的剑刃同时切入巨兽的躯干,圣光顺着金属的管道奔涌而出,将它那污浊的内脏灼烧得滋滋作响。
垂死的利维坦剧烈抽搐着,每条伤口都喷出三米多高的光焰。
“安分点。”
珀塞猛地撕开巨兽的胸腔,一脚踏碎仍在搏动的心脏,靴底溅起的血珠飞散在空中,顿时被圣光所净化。
当他从尸山上跃下时,背后的巨兽残躯正像蜡烛般融化,恶臭的油脂在圣火中燃烧出七彩的光晕。
重甲骑士们以拳捶胸,数百具魔导装甲的共鸣声震得大地微颤。珀塞的面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当他开口时,带着嗡鸣的声音宛若洪钟般炸响。
“看看这片土地!”他抓起一把混着血与土的焦泥,在掌心捏成齑粉。“这片充斥着罪孽的土地,已经吞噬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生命!”
数千具魔导引擎同时尖啸,锯刃间迸发的圣光将黑夜中闪烁的雾霭撕成碎片。
“记住,这不是屠杀,因为我们已经无法拯救这些已经扭曲了的灵魂……”
珀塞举起染血的拳头,向着空中挥去。
“但这应该是一场葬礼——为他们,为所有不该死去的灵魂!”
“第一骑士团——”
“是!”
剑刃向着空中高高举起,呼啸之声在风暴之中猎猎作响。
“碾碎它们!!!!!!!”